云清语如蒙大赦,上前跪在江绣面前。
“阿绣,我来了,你的婚事已经解除,一切都没事了。”
听见云清语的声音,江绣才缓缓抬头,泛白的嘴唇扯出一抹微笑。
“几天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云清语说着,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长姐自回来之后,便不吃不喝,吃了东西也要吐出来,只能靠药吊着命。”
闻言,云清语心里更加难过。
此刻,江闵回来了,看见地上瘦弱的江绣,原本怒气冲冲的脸色一下子僵硬住。
云清语明显感觉怀里的人抖了一下。
不必多言,云清语立刻将人抱了起来。
江绣太轻了,好像一张纸,随时会被风吹走。
“云大小姐,你要带阿绣去哪里?”江夫人忍不住出声。
“我想将阿绣带去没有无关人等的地方休养,不知道可以吗?”
虽然回答江夫人的话,云清语坚毅的目光却盯着江闵看。
“你这是什么意思?”无关人等?
“太保大人日理万机,这府内必定不安宁。”
江闵盯着云清语,似乎要将她盯出一个窟窿来,江夫人此刻也不敢吭声,毕竟江闵的气场实在太强了,偏偏云清语也不甘示弱。
“阿绣,这是你的家。”江闵试图从江绣寻找突破口。
云清语没有理会,正要继续迈步离开,江闵拦在跟前。
见状,云清语心中一股子不忿再也忍不住,当即出声,字字咄咄逼人,“江大人,她在这里不快乐,不快乐你知道吗?你这个父亲有真正关心过她吗?”
“她一直都这么善解人意,为人着想,理解每个人的身不由己,宽恕每个人,又有谁能为她想一想?”
感觉到自己怀里的人不可自抑地抖动,云清语叹了口气,眼神恢复了往日的冷漠,“翠儿,带些必要的东西,我在外面等你。”
来时,云清语并未想过要带走江绣,此刻府外也没有马车可以坐,只能抱着江绣往前走。
一辆马车停在了跟前。
“公主殿下。”看见来人时,云清语有一瞬的震惊。
七公主君成瑶,上官飘雾的母亲。她……不会是上官飘雾委托而来吧?
“本宫从皇宫回来,看见你们怪可怜的,上来吧。”君成瑶掀着帘子,不由分说把江绣抱了上去。
“这孩子,怎么瘦的这样厉害?本宫记得你生辰那会,她还不是这样清瘦。”待几人坐定,君成瑶才看向云清语,“是出什么事了吗?”
“多谢公主关心,江绣没事。”
江绣强撑着抬头,她知道,这人是上官飘雾的母亲,这是一个霸气强势的女人。自己经历了什么,丝毫不敢同这人提及,只担心会被嫌弃。
看出江绣的担忧,云清语忙握住她的手,解释道,“是清语任性了,瞧着江府把她照顾得这样憔悴,便不管不顾将人带了出来。”
闻言,君成瑶有一瞬的恍惚。
阿鸢,也是这样把她从皇宫里抢出来的。
“你把人带出来,应当无处可去,不妨去镇南王府住下,那里比较僻静,也适合修养身心,本宫和飘雾住在公主府,也并不时常过去。”
云清语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好的法子,江绣身上的伤急需瞧一瞧,自己虽猜测症状让林楠笙把药拿过去了,却到底没亲眼看见,放不下心。
“清语替我和阿绣谢过公主殿下。”
君成瑶一脸豁达,眼中难掩一丝遗憾和怀念,“清语,看见你,总让我想起阿鸢,你们的性格和做事,都太像了,张狂却知进退。本宫也特别喜欢你这孩子,真是越见越喜欢。”若非担心引起朝中怀疑,她是真想将云清语认为义女。
云清语知道,这是君南绝母亲的名讳。
“谢公主抬爱,只是清语不能及惊鸿将军的万分之一。”
“惊鸿将军……”好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君成瑶都快忘了,自己和阿鸢,倾鸿与惊鸿是当时的双鸿将军。
“母亲,您在和哪家的姑娘说话,也不同我说一声。”
进了镇南王府,上官飘雾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江绣一直把头埋在狐裘里,此刻垂得更下。
“今日没去拈花惹草,跑来王府做什么?”君成瑶似乎也没想到儿子会这个时候跑出来打她的脸,对着云清语抱歉一笑。
“母亲,我还是不是你亲儿子?”上官飘雾不满地嘟囔,掀开帘子,看见云清语和江绣的时候,明显愣住。
不是他的安排,真的是巧合?
“看什么,既然来了,还不去吩咐下人为江小姐单独准备院子?”君成瑶说着,便先下了马车,等着接住江绣。
上官飘雾想要伸手,可触及云清语的神色,当即回过神。
“是,儿子这就去准备。”
下了马车,依旧由云清语抱着江绣。
“本宫这个儿子,放荡惯了,但没什么坏心思,你们不必担心,一会用过饭,本宫就带着他走。”
云清语笑着,只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上官飘雾选了一处幽静的院落,的确很适合养伤。院里有竹子,有梅花,有青柏,一景一物,几乎都是江绣所喜爱的。
不动声色看在眼中,云清语将目光放在江绣身上,或许把她带来这里养伤,是天意,也是两人的缘分。
“清语,太师府那边,本宫已经让人去了口信,你需要什么,只管告诉鲁嬷嬷,她是王府的老人了,下人们也会听她的。”
鲁嬷嬷一瞧便是见过大世面,气度模样都与宫里如出一辙,面色慈祥端庄,瞧着对七公主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朝着鲁嬷嬷行了一礼,云清语道:“谢公主殿下。”
或许她本该叫一声镇南王妃,但府中是否都是一心一意跟着的还未可知,云清语只能压下心头的话语。
“雾儿,走吧,别耽误清语给江小姐检查伤势。”
闻言,上官飘雾顺从地离开。
屏退下人,云清语开始给江绣检查伤势,鞭伤因为用了药,此刻倒好些,只是碰到脖子和背部,江绣还是黛眉紧蹙。
“没上药?”
“我没同他们说。”江绣面色凄苦,“只有手臂上过药。”
云清语抿唇,这些事情的确不光彩,被男子碰了手臂便罢了,可背,脖子,甚至……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江绣眼中已经许久没有光彩,云清语下意识想找些能让她开心的话题,“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清语,你知道了。”
沉默片刻,江绣将二人的相识缓缓道来,稍稍有了些许神采。
云清语笑着,“现在,你是自由身了,没有人再可以左右你的婚姻。”
江绣的目光有一瞬的黯淡,“父亲他……应当会怨我吧?”自己一个举动让父亲陷入两难的境地。
“他?”提起江闵,云清语便气,但毕竟是阿绣的父亲,她想了想,安慰道,“这件事本就是宋府不对,而且陛下亲自下旨,江大人便是想怪,也轮不到你的头上。”
江绣身上的针孔太小太密,看得云清语不免模糊了眼眶,将准备好的药膏用银针挑着药,一点一点往上敷。
“清语,虽然世人都赞我知书达礼,但其实,我从来都是胆小鬼,”察觉到云清语滚烫的泪水,江绣轻声开口,“这件事,我放在心里很久,却从来不敢问为什么,只是告诉自己要接受。”
“如今要反抗,是我自愿,事情由我来做,也算勇敢了一回,不再是从前那个懦弱的自己。你不必自责,真的。”
“谁说我是自责?我明明是怪你,为什么做这件事都不通知我,若是再晚,是不是我连你这唯一一个朋友也要没有了……”云清语哭得不成样子。设计别人的时候她是真的冷血,可对于江绣这个朋友,她却比谁都更怕死。
她害怕阿绣会重蹈覆辙,也害怕自己能力不够,改变不了前世的结局。
这样说了一通,江绣反倒没那么悲伤,轻轻拍着云清语的背,安慰着她,“不到万念俱灰,我是不会死的。哪怕我真的没了清白,也不会去死。”只是,若别人要她死,她便由不得自己了。
云清语不管不顾把鼻涕眼泪蹭在江绣身上,“那你要好起来,你不知道,在江府看见你的时候,我都快心疼死了,好害怕你想不开。”
“怎么会呢?我只是担心,他们会介意,会不相信我。”
云清语一愣,两下把眼泪擦干,“你放心,谁敢多加揣测,我便打断他的腿。”
看着云清语气鼓鼓的模样,江绣忍不住笑弯了眼角。
见她笑了,云清语才继续小心翼翼上药,“放心,真正爱你的人,无论你如何,都不会怀疑你。”
一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云清语刚开门,便看见不速之客坐在门口。
“她怎么样了?”
“自己进去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云清语便转身去清洗银针。看见鲁嬷嬷时,倒也不惊讶。
“小姐的确是个聪慧的人物,难怪王妃这样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