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是三公中太保，让诸位见笑了。”江绣福了福身。
江绣虽表谦逊守礼，并无他意，可落在云清婉眼里，就如那日在寺中一般，仿佛在讥笑她以身份看人，不识抬举。
不，她们也算地位平等，可如今她的心思被人戳穿，看着周围人的眼光各异，云清婉如临大敌。
“江小姐之言，清婉受教，江小姐人多，清婉本不欲与诸位争辩。只是今日，眼看着江小姐针对于我，我却不能因自己辱了家风。”云清婉眼中已经染上了泪。
“清婉本想将话咽进肚子，如今却不能不说。江小姐可知，坊间传言虽有偏颇，却并非空穴来风。”
云清婉眼中的泪在打转，却迟迟没有落下。且云清婉的美本就动人心弦，此刻，在场有些倾心的男子已经开始露出心疼之色。
“若是有难言之隐，清婉姑娘便不说了吧。”
“是啊，这么善良的人，必然是有难言之隐的。”
“你们不能仗着人多就这样欺负她啊。”
安玲珑是个暴脾气，登时咬牙切齿攥紧了拳头。她要让这个柔弱的女子尝一下人间疾苦。
江绣拉住她，轻轻摇头示意不可。
“阿绣也是弱女子，岳倩同样是弱女子，但家中父母皆有教导，不论嫡庶，凡日后想当主母的人，行事皆与需稳重，不可哭哭啼啼，毕竟……”
孙岳倩含笑看向周遭的一众女子，“只有妾室才以色侍君。”说罢，还特意看了一眼云清婉，似有讥讽之意。
孙岳倩的嘴巴一向毒辣，根本不留情面，却又很好的护住了庶女的颜面。
云清婉乃至她身边的一众小姐脸上都险些挂不住。
俗话说物以类聚，云清婉要好些的，自也是些扭扭捏捏的性子。
“抱歉，若是清婉的行径招几位小姐不满，这便离开。”
云清婉自知不能再纠缠，当下示弱。
“岳倩，玲珑，这位妹妹的脸已经肿起来了，得马上消肿。”看着云清琳的脸，江绣眼中有些担忧。
“我去寻下人。”
“我去找七公主。”
此刻，周围人的目光即便被云清婉带着走了，可云清琳高肿的半张脸不能说谎，谁更有理当下立见。
“是她们冲撞嫡姐在先，我们不过替清婉惩治一番，这也有错吗？”
孙岳倩和安玲珑已经走开，江绣也不为这人的言语所激怒，只满心查看两人可还有其他伤势。
无人答话，一时间，周围的人一哄而散。
很快，一名丫鬟走了过来，引几人去了后院的厢房，又拿了药膏和冰块过来。
“几位小姐若有吩咐，奴婢随时都在外面。”
“多谢几位小姐伸出援手。”云清琳也不敢让这些小姐废手，自己裹了冰块敷着脸。
“多谢几位姐姐。”云清茉也跟着行礼。
“你们……就是云大小姐的两个妹妹？”孙岳倩笑着，此刻的话里没了恶意。
“是，但只是两个庶女。”云清琳道。世人皆看重出身，她为妾室所生，便注定要卑躬屈膝。
“叫什么名字？”
“云清琳，这是四妹，云清茉。”
“嫡庶不过出身，并不能表明这个人的性情才能。”江绣看向两人，柔和的目光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庶女不甘堕落，同样可以为正妻，同样可以得到夫君的尊敬。”
云清琳愣了愣，她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听见这样的话语，和这样不带一丝混浊的目光。就是旁边两位，也带有些许审视，仿佛在想为这两个庶女跟那些人闹翻值不值得。
正妻……这个词她似乎从来不敢想。
“多谢江小姐。”
见真的听进去了，江绣点头，“你们确定，清语不会来参加宴会吗？”
“皇后娘娘宣旨让大姐进宫，想来若皇后娘娘没有下令，大姐不能离宫。”
江绣若有所思，遂看向桌边坐着的两人，“岳倩，玲珑，本想将她介绍与你们认识，想来今日是不行了。”
“阿绣，我们三人里，你最稳重，只是这城中传言……你确信云大小姐，是个好相与的？”孙岳倩道。
“大姐姐很和气，看我总是带着笑。”云清茉忙出声。
云清琳一时间却没有言语。云清语是什么人她不清楚，但她知道，这不是个好相与的。院里张嬷嬷如今整夜整夜睡不着，时常还会抽打自己，精神几近紊乱，偶尔嘴里吐出的话都令人惊骇。
“我与她相交，倒也并非觉得她好相与，但她丫鬟受了伤，是她亲自为其清理伤口、上药。”
“这样看，她也是个性情中人。”安玲珑笑着，目光瞥向了云清琳。
另一头，江绣等人走开，云清婉遂又重新回到院子里。
“清婉，你没事吧？”
“是啊，不用为那些人生气，气坏了可怎么办？”
“多谢姐姐们关心，清婉没事。”
云清婉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并非生气，而是后怕。因为不清楚江绣与云清语的深交到了哪一步，府里发生的事情，江绣知道多少，若是方才抖出来，她辛苦维持几年的淑女形象便毁于一旦了。
正此时，君落衡等人走了进来。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云清婉更是不例外。
“参见太孙殿下，七殿下，九殿下，十殿下。”
“都起来吧。”君落衡在众人中扫了一眼，没有看见云清语。忽然想起皇祖母将她召入宫去了，想到太师和皇祖母都对她如此宠爱，而她偏偏是一个恶毒的女人，心中不由得浮上一股烦闷。
抛去这些的心思，君落衡看向身边的三人，“本殿有些累，便先行休息片刻。”说着有意无意间看了云清婉一眼。
见状，才坐下不久的云清婉，与几人相谈片刻，也寻了托辞离开。
君落衡正在湖心一凉亭中休息，云清婉也绕了过来。
“殿下。”
目光瞥向四周，见不时有人从远处路过，君落衡便淡声道，“二小姐，请坐吧。”
“殿下愁眉不展，可是有烦心事？”
看着云清婉温柔的模样，君落衡有些于心不忍，伸手让下人退出亭子。
“婉儿，有件事，或许我必须同你说了。但这件事，我也是才知晓不久。”
君落衡难以启齿的模样，让云清婉心中升起些许不安。
“殿下，您说吧，婉儿什么都能承受。”云清婉眼中升起烟雾。
“婉儿，”君落衡四下看了看，瞧着无人，在桌下握住了云清婉柔嫩的手，却发现她的小手冰凉一片。
“婉儿，我属意的是你，这事你是知道的。”君落衡急不可耐，不等云清婉高兴，君落衡又道，“但不久前，母妃告诉我，你姐姐，是未来的太孙妃，我指定的妻子。”
“婉儿知道了，日后……”云清婉垂下眸，咬了咬唇，似要开口，眼泪却止不住掉了下来，滚烫的泪滴在君落衡的手背上，惹得他万分心疼。
“你放心，你姐姐那般对你，本殿不可能对她有感情，”君落衡试探着，“只是我与她的婚约，是皇祖母当年亲自定的，如今她又正得皇祖母宠爱，这婚事……”
云清婉也不过是多得他几分疼惜，还真没必要为了她，搭上自己的前程。
“婉儿，你若是愿意……我将侧妃之位许给你，”试探说着，君落衡又急急开口，“你放心，我对你是一心一意，即便你只是侧妃，本殿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受委屈，她云清婉堂堂太师府嫡女，要去做侧妃，这已经是天大的委屈了。
孙岳倩那句“只有妾室才以色侍人”在此浮现在脑海里。
侧妃，说的好听，不还是妾吗？
而且即便她愿意，想来父亲和母亲也断不会同意君落衡希望坐享齐人之福，将她太师府两个嫡女一并娶了，这种美事，怎么可能！
云清婉掩面而泣，内心却已经有些绝望，难道真的没有法子吗？
“婉儿，我知道是我不好，但这件事我也是才知道不久。还是因为皇祖父想在你们二人十三岁生辰时公布婚事，我这才知晓的。”
公布婚事？
云清婉心中一惊，她们生辰，那不就是一个月后吗？怎么会这样快，她苦心孤诣这些年，难道还是要功亏一篑、低人一等吗？
“殿下，这件事……”云清婉还要说话，却已经昏倒过去，柔柔地靠在君落衡的胸膛。
皇宫门口。
为表重视，上官飘雾在皇宫门口等着，亲自接云清语过去。
远远看着皇城门口的男子，云清语看向红晨：“那人便是镇南王府的世子吧？城中可有关于他的传言。”
“这……也不能算没有。”红晨下意识看了一眼，“上官公子今年二十岁，常年待在靖城却无任职的想法，整天游手好闲，流连烟花之地，几乎每个青楼都有他的相好，就连陛下都对他失望至极。”
“看来是个纨绔子弟。”云清语若有所思点头。
红晨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这哪里是纨绔子弟，分明是……
走至上官飘雾跟前，看清了长相，云清语一眼认出他是那天在清心寺里问路的男子。
“你就是镇南王府的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