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南绝这话在嘲讽,她不是听不出来,既然她听出来了,那么父亲自然也听明白了。
想到最近父亲一直对自己爱搭不理,云清婉的心愈发下沉。
“殿下,婉儿她也只是夸赞,并无恶意,若是有得罪的地方,妾身替小女赔个不是。”柳芸说着,已经起身行了一礼。
柳芸出面,君南绝少不得要给面子,好在也不是他的事情,他也无意追究。
“本殿不过说说罢了,并无他意,夫人多虑了。”
云穆这才缓和了颜色,“殿下,吃菜吧,否则都凉了。”
柳芸暗暗打量云穆的神色,见他面色无异,心下稍安。只要老爷没有深究,那还是好的,想来他也以为婉儿已经放弃太孙,所以没有在意。
云穆在意的并非这点,三皇孙浸润朝堂多年,一向话少,也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他和语儿彼此解围,却也不过这两次面,且瞧着三皇孙对语儿没有别的意思,与婉儿更是没有交集,也谈不上结怨。
突然开口针对婉儿,必然事出有因。
莫不是今日之事,与婉儿有所关联?还是婉儿暗中做了对三皇孙不利的事情?
思索间,云清语和季羽重新回了宴席。
“本殿若是没记错,再过五六日,便是云大小姐的生辰,这是个大日子,小姐应当在家好生准备才是,无端去城外看烧窑庄子,还真是别出心裁。”
十三岁倒也算不得大日子,若是加上那道圣旨,的确是大日子。
君南绝的话让柳芸心里有了底,传言到底是传言,纵然三分真,却也有七分是假。如今这话从三皇孙,这个陛下跟前最受宠的孙子口中说出,意味不言而喻。显然,圣旨赐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云清语尴尬地笑了笑,“殿下谬赞,清语……只是有些闲不住罢了。”
“语儿,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是不该出去看什么铺子,你如今被迫结了仇,出入都需小心些,若不是三皇孙殿下正巧在路上遇见,将你救下,你如今在哪里还不知道!”
云穆明里暗里,就差把张进挂在嘴上了。
“语儿知道了。”说着,云清语起身看向君南绝,“殿下,今日真的多亏有你,清语无以为报,欠殿下一个人情,只能以这杯酒,敬殿下一杯。”
说着,云清语一饮而尽。
“你帮我解决了一个麻烦,今日救你只当还人情。”君南绝淡淡说着,也举杯一饮而尽。
云清语提前服用了醒酒药,此刻喝酒并无大碍,君南绝身为军中人,一向是千杯不醉,倒也没事。
看着三皇孙殿下对云清语表示关心,又想到那条太孙赠送的红玛瑙手串,云清婉对云清语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女人凭什么能够得到父亲和皇后娘娘的宠爱?甚至让与自己相好两年的皇太孙也对她关怀备至,连自己都不顾了。
如今,更是连三皇孙殿下也对她十分青睐。
都是那个该死的婚约!如果那个婚约当初定下的是她,如今该享受这一切的,也必然是她!
她一定要成了整个栎国最尊贵的女人!
她要将云清语狠狠踩在脚下,狠狠地羞辱!
柳芸就坐在云清婉身边,对于云清婉的神色举动看得十分清楚。
看着云清婉六魂无主,目光不时游离在三皇孙身上的模样,偶尔低头又带着些许怨毒,柳芸心下了然,暗中捏了一下。
被柳芸提点,云清婉才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外露,忙低头饮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语儿,你今日去看店铺,看的如何?可有经营妙计?”
柳芸将话题不动声色引到了店铺上,若是云清语没有计策,她可以假借教导之名暗中打压云清语,让她明白皇家的媳妇不是这么好当的。
再者,云清语去这一趟凝萃阁,竟将掌柜都换了,这般擅作主张,当着众人尤其是三皇孙的面说几句,这样,即便日后云清语没有成为太孙妃,也不至于被这三皇孙娶走。
她这两个女儿,若分别嫁给两个有争储能力的皇子皇孙,老爷会偏向谁,柳芸心里真的没底。或者说,有底,那就是不会偏向婉儿。
为了杜绝这种情况发生,语儿不能再嫁入皇室。
云清语淡淡笑了,她就等着有人能打开这个话茬呢。
“语儿今天肯定吓坏了,这铺子什么时候再去看都可以,并不急于一时。”柳芸虽然是顺理成章提到店铺,可柳芸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让云穆的脸色也颇为难看。
语儿才遭受了追杀,今天的事情没结束,怎么就问起生意的事情了。
“父亲,女儿没事。”云清语莞尔一笑,“女儿今日去了城西凝萃阁,还当真让语儿发现了咱们生意的漏洞。”
“漏洞?”云穆对于云清语的想法一向很支持,此刻也面露好奇之色。
“女儿发现,那里的掌柜好生奇怪,有生意不做,要将客人往外撵,甚至还以我的名义在外面虚张声势,作威作福。我以买客的名义不过说了几句,他们竟说要拉我去坐牢,就像张二小姐坐牢一般送我进去。”
云穆面色有些愠怒,看了柳芸一眼,询问她打理的什么铺子。若非君南绝在场,云穆已经发火了。
王嬷嬷的哥哥过来提及了此事,王嬷嬷也告诉了柳芸。可王嬷嬷只说了云清语辞掉她哥哥的事情,并未说其他的,想不到这中间还有这么一场戏。
柳芸看了王嬷嬷一眼,示意这是怎么回事?王嬷嬷也是一脸的茫然,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哥哥,居然没有提这茬。
“女儿以为,这样的掌柜德行有失,与我们云府门风相悖,故而将他辞退,父亲和母亲大人……可会责怪女儿?”云清语故作羸弱,眼神亦带着些许怯弱。
她本想挤几滴眼泪,做做云清婉那娇羞模样,实在是挤不出,只得垂下眼睑示弱。
柳芸的能力云穆从来都没有怀疑,这也是当初为何娶她回府很重要的原因。近日里她却三番五次出错,云穆心中隐隐有些不满。
柳芸有些尴尬,忙起身,“想来最近母亲有些劳累,故而疏忽了,这铺子是早些日子便想给你,中间母亲没有派人调查,竟然让他们狐假虎威。”
“语儿,母亲明日便让他们把人抓回来,一定好好惩罚他们。”
“母亲,惩罚不用,语儿已经答应王掌柜,不回对他另加惩罚。”顿了顿,云清语重新抬起头,“语儿只是有一事不明。”
“母亲昨日才将铺子给我。我今日才去的店铺,他们怎么就知道是我的名义,而非母亲大人呢?难道是母亲大人,早就将这份产业过到女儿的名下了吗?”
“早些日子,你想拿铺子练手时,母亲便将这凝萃阁放到了你的名下,想着你学会看账本,便将这铺子给你。”
“原来是这样,语儿只是有些疑惑,也不曾怪罪母亲。”云清语甜甜笑着,粉色衣裳衬得她很是无辜,像极了一朵白莲。
柳芸打的什么算盘,她心里太清楚了。
提前一个月把铺子过到她的名下,又暗中授意凝萃阁的人将瓷器价格放低,不卖给达官贵族,也不卖给平民百姓,导致货物积压,账上也会亏损,这些与她无关的事情都会算在她的名下。
届时不论她怎样做,账面亏损一时半会肯定补不回来,拿去与以前比,更是可以说她经营不利导致了亏损。
还好云清语询问了一番,否则这个哑巴亏,她是吃定了。
“夫人这事处置的不妥当,怎么能提前把铺子过到语儿名下还不告诉她。”虽然君南绝在场,云穆也还是忍不住沉声。
“妾身并未料到,语儿会进宫,去了赏花宴还把手伤了,多日未愈。这些事情,妾身也是……”柳芸面色也很是无辜,好似她真的当时就想把事情告诉云清语一般。
两人共枕多年,柳芸的脾性云穆还是了解,相信柳芸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也不会在这种小事情上为难云清语,更何况两人到底是母女。
瞧着这模样,云清语便知道,这二十年的信任,还真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可以摧毁的。
看来她要在事前加一把猛火了。
莲姨娘和夏姨娘站在一旁,将几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里隐隐有了自己的小算盘。
正说着,便有下人上前来:“大人,兵部尚书张大人想要请神医过府一叙。”
季羽拿目光瞥了君南绝一眼,仿佛在说:看吧,饭都没吃一口,就有人来了。
天刚至擦黑,也是百姓各自回家吃饭的时候,本以为不会来了,可张进还是腆着老脸来了。
云穆神色微沉,“去告诉他,我家小女伤了身子,神医正在救治,不能离府,请他回去吧。”
下午两人才吵了一架,这人脸皮得多厚,才会傍晚过来请人,真以为他云穆身居高位就有容人雅量了?
没有,一点也没有!
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大度,唯独云清语的事情,他是一点都大度不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