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徐书晏将目光投向君南绝的身后,那是忠义侯府的席位。
“那位真是好手段,准备了一位身段婀娜的女子,带着面纱混在舞姬之中,一举成为场上最夺目的人,即便是江大小姐的舞那般飘逸轻盈,私以为,比不上这位美人。”
口中的“那位”,不知是指忠义侯,亦或者旁的什么人。
若无其事收回目光,君南绝的神色淡淡,带着一如往常疏离的笑意,“能让博览天下舞姿的徐大公子叫好,想来是费了不少功夫。”
只是笑意下更添了几分冷意。
徐书晏仿若未觉,仍旧笑得开心,“可不是,那名美人,姓李,叫什么采莲,似乎是侯府的远亲。最有趣的地方还不在这里,而是她的相貌,与安宁县主,竟有六七分相似。”
“果真这么相似?”见徐书晏含笑点头,君南绝几乎已经能够想象到,方才众人异彩纷呈的脸色了。
回去的路上,云清茉都提心吊胆,唯恐下一刻便会被云清语追根究底,然后就将她的后路断得干干净净。
但是云清语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她身上。
“长姐。”云清琳对皇帝纳了一个和云清语相似面容的女子分外担心。
“是谁献的美人?”云清语冷不丁出声,将还在眼观鼻鼻观心的云清茉吓得一哆嗦。
“是忠义侯。”
又是忠义侯府。
云清语想起自己初入宫时,被构陷的那一幕。
好似有人从初始之际就盯上了自己:浸了药的那张床,德妃私会,靖城第一美人,心仪榜,还有今天的事情,仔细回想,因为一直以来对手都在暗处,所以她几乎不曾主动出击,只是在忙着自己的复仇。
是否自己这些日子里的所作所为,在对方眼里像一个跳梁小丑?
一想起,云清语愈发胆寒,这不是太子能做出来的,听闻当年那个神秘女子跟随云穆时,太子留守在另一方,对于那女子根本不曾得见,又如何能结仇,甚至要在自己幼时便要下手。
也不会是柳府,若是他们,其一,想要瞒过太子的耳目并不简单;其二,若是他们想下手,直接由张嬷嬷这个乳母下手便可,哪里需要设计二伯这么绕圈子的法子。
会是谁?
抛开郑湘想设计自己失贞一事不算在内,其他事情似乎都指向太子,而太子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没有动机。这些栽赃嫁祸看上去并没有意义——都不会真正意义上要她的命。
若一定要有意义,那便是,这些事情会让她整个人处于一种心惊胆战、精神紧绷的状态,甚至到后面,她会随时崩溃。
对方似乎有意在给自己下挑战书,几乎是一次次试探她的底线,逼着她还手。
“究竟是谁?”云清语只觉得这种做法无聊至极,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哪里顾得上这种把戏,更何况,她连怀疑的人物都没有,又要如何还手?
云清语的声音将云清茉吓得一个机灵,也不管还在马车上,登时就跪了下去。
“长姐,茉儿错了。”云清茉的声音里染着一丝颤抖和哽咽,好似真的已经深刻反省过了。
“你错了?”云清语冷眼瞧了一眼,又将视线移开。
云清琳原不打算说话,但忍了片刻还是忍不了,“长姐,她今日,可算是把你害惨了,甚至还拉着我们去……”
见云清琳要告状,云清茉忙插嘴道:“长姐,茉儿不是故意与三皇孙殿下攀上关系的,我只是想偶遇一个王孙公子,谁知第一个过来的就是三皇孙……”
云清琳鄙夷地看了一眼,随即又要说话,“长姐,那废弃的宫殿,我和江二小姐并未想要过去,是她,带着我们过去。”
“茉儿只是看见那里聚集了好些人,路上也有好些人过去,所以才想去看看热闹。”说着,云清茉嘟囔道:“长姐没有在那里,我去看看热闹又怎么了。”
云清琳已经认定她是故意领着自己去做见证人,此刻也只当她在演戏,登时就急了眼,“你胡说,你分明就是想——”
云清语轻咳了一声,意识到自己险些说漏了嘴,云清琳忙住了口。
“回去再说吧。”云清语不想在此刻和她掰扯,只淡声道。
进了府,云清茉本已经又措好辞,但云清语没有片刻停留,连眼神也不曾在她身上有片刻停留,径直走了过去。
“长……”云清茉开口不过一个字,云清语已经走远,她的声音只能戛然而止。
可恶!这么大的架子!
云清茉暗自怨恨,面上却不敢表露半点,毕竟她的能力,还远远不能和云清语抗衡。此刻只能压下怨气,跟在两人身后。
“都回去吧,”云清语随意挥手,便往自己院子走去。
“长姐!”几乎是同一时间,云清琳和云清茉开口叫住了云清语。
云清语回头,与二人对峙片刻,将人领进了院子。
云清茉又能说什么呢?她难道会对自己说实话吗?
云清语暗自摇头,吩咐兰英泡茶。
屏退众人后,云清茉登时便跪了下来。
云清语有些头疼,只是却没有再让人扶云清茉起来,伸手拨了拨刚升起的炉子。
“今天的事情,谁让你做的。”云清语的声音冷得没有温度,寒冬里更添了几分凉意。
纵然云清茉已经做好准备她会问这话,可真正听见,还是忍不住颤栗。
“长姐,茉儿是一时鬼迷心窍,想着三姐都能有这么好的姻缘相配,为什么我不行?”
“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你只要回答长姐的问题就行了。”云清琳好整以暇喝着茶,并不看云清茉。
“是……是太子妃,太子妃娘娘不知道从哪里发现了我羡慕嫉妒三姐,趁着我独自一人求娶姻缘,便将我带去见了太子妃。她告诉我,长姐太受欢迎,那些王孙公子都想求娶,我只需要模仿长姐的一举一动,便有喜欢长姐的人看上我,纵然我举止不能与长姐相当,可只要我不太冒失,就不会被拒绝。”
“长姐,我只是想找个出身能与你们的未婚夫婿相当的男子,不让我落人口舌。”
云清茉说着已经哭了出来。
“你为什么有意无意领我们去瑶华宫?别再说你是无意的。”许是觉得云清语冷漠的语气更管用,云清琳也学着她的声气,惹得云清语看了她一眼。
“太子妃娘娘告诉我,那里有一场好戏,作为她帮我的代价,我只需要过去,看清楚那里的人并且做证就行。”说着,云清茉将头抬起来,“长姐,我只是按照她说的做了而已,那里面有什么人我真的不知道……”
云清语没有立即出声。
云清茉又低下头哭泣着,掩饰住眸中的算计。
“你怎么能肯定是太子妃?”
“堂堂太子妃,怎么会轻易在你面前暴露身份?四妹,你还要扯谎。”云清琳立即跟腔。
云清茉一愣,好似没有想到她们会问。
“你回去吧。”
云清语已经起身,显然耐心已经耗完。
云清茉一急,忙拉住云清语的衣服,“长姐,那人是带着幕篱,可她身上有一股香气,荷包里有一味药材,旁人身上没有,太子妃娘娘身上却有。”
说着,似乎担心她们不信,又道:“长姐,我娘会些皮毛医术,这事三姐也是知道的,有时候她和莲姨娘受伤大夫不给看,是我娘买了草药给她们治伤。三姐,你说话啊。”
这事云清语知道,但她还是看向了云清琳。
云清琳虽然想取而代之,但这话的确不错,夏姨娘真的帮了她们很多,再者,这事只需要打探两句便能知道,她也没必要说谎。
“长姐,夏姨娘的确会些医术,她能识些草药并不难。”
云清语颔首,“红晨。”
红晨立刻会意将云清茉扶起来。
“你回去吧,今天的事情,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也不能让人知道,你发现了找你那人的身份。若是有人问你,你便说,你只是鬼迷心窍,被我罚跪了一晚上,第二天我已经将此事揭过。”
“是,多谢长姐。”
云清茉看向云清琳,想让她和自己一起走,但后者并不看她。
云清语遂又道:“去见见你姨娘吧,她应该吓坏了。”
“嗯。”带着浓浓的鼻音,云清茉不情不愿踏出了芳华院,一路上都是哭哭啼啼的委屈模样,看到夏姨娘,更是连话也说不出,抱着她哭。
然而两人进房间后,夏姨娘手忙脚乱想要安慰云清茉,但不过关上门的瞬间,云清茉已经擦干了眼泪坐在椅子上,眼中带着笑意。
“长姐,你就这样轻易放过她了?”坐在一旁,云清琳有些不平衡,也想不明白,云清语不像心慈手软的人。
云清语笑着,走进了内室,四下寻找草药。
红晨去厨房打热水,要替她清洗伤口。
窗外烟花绽放,一声声传进耳里,提醒她们已经过去一年。
“子时已过,三妹,又长大一岁,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了。”
云清琳微红了脸,不示弱地撇撇嘴,“长姐,你手上的伤还没好,还是小心些吧,兰英,你快去说道一下长姐。”
兰英眼中带着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