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进宫,带了一身伤回来,你这个护犊子的,还不好好照顾一下她,再这么折腾,也不知又要将伤拖至何时。”
云清琳也算明白,兰英算得上长姐一个软肋,也是她最怕的人。初时她不明白,可看到后面,她已然懂了。兰英对长姐是发自内心的好,而且兰英看长姐的眼神,竟然和姨娘看自己有几分异曲同工。
难怪长姐不敢让她担心了,分明是不舍得。
兰英听见,果然急得要去查看云清语的伤势。
云清语忍不住白了云清琳一眼,却有经不住兰英折腾,只得哄着,“我没有大碍,只是些皮外伤罢了。”
“哪能啊,险些连命都丢了,偏偏长姐还对帮凶那般仁慈。”云清琳虽然还记得夏姨娘的恩情,可云清茉心术不正,她如今是再也不会相信这个人了。
“帮凶?”兰英变了神色,想起方才大堂里四小姐在哭泣,立即反应过来,目光看向了云清琳,“可是四小姐帮着构陷小姐?”
兰英护犊子的气场,让云清琳不禁为之咋舌。
“是是,兰英,只有她,可不包括我啊。”她已经被兰英要吃人的眼神吓到了。
“小姐,你要继续放纵她吗?”兰英作为院子里耳听八方的百事通,云清茉这些日子里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也只以为小姐是想守株待兔,最后一网打尽。
可如今四小姐都已经做出危及她性命的事情来,便不应该再留她活命了。
云清语淡淡笑着,此刻,绿澜也回来了。
“小姐。她一路上都在抽泣,只是进了房间后,抽泣声小了许多,中途并未和别人说话。”
“知道了。”云清语沉吟不语。
云清琳隐隐猜测出了她的想法,试探道,“长姐这是不相信她方才的说辞?”
“你信多少?”
云清琳微微摇头,表明自己是什么都不相信。“太子妃好好的在太子府住着,周围那么多丫鬟伺候,想要瞒过那么多耳目偷偷出府,可不是一般的困难,更何况,她也不值得太子妃大动干戈一见。”
就算太子妃想利用云清茉,也不一定必须亲自出门,又哪里这么巧能让她发现端倪?
云清语点头,任由兰英给自己换药。
“话虽如此,可万一她所言是她所见,只是有人知道她会坏事,所以故意露出破绽,想要栽赃太子妃呢?”
云清琳笑着,眼中带着点点光芒,“若是她所言非虚,长姐又如何会派绿澜去跟踪她呢?”
轮到云清语吃瘪,却只是点头,将目光落在窗外天空绽放的烟火,浅笑盈盈,“四妹妹想要定一门婚事,对方门第也不能矮了我们去,那便遂了她的意好了。”
云清茉很快便知道,做一个皇家媳妇,并不容易。
“长姐,你这是想要将她利用一番?”
“看她配合程度吧。”云清语说着,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本书,“你的新年礼物。”
云清琳喜爱诗词,此刻拿在手上,眼睛里充满了光芒,“长姐,你如何得知我喜欢李大家的诗作?真是太开心了!”
许是太过激动,云清琳竟然直接抱住云清语,在她的脸上吧唧一口。
“行了,赶紧回去吧,姨娘见不着你,该着急了。”云清语笑着要推她离开。
“那长姐你好好休息,我白日再携姨娘过来。”
送走云清琳,红晨忍不住出声,“小姐对三小姐竟这样好?”这本书早在半个月前便让自己准备了,却没想到会是给云清琳准备的。
“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小姑娘啊。”云清语抚上自己的脸庞,上面还残留着小姑娘的口水。
红晨笑着,眼中不乏艳羡,“三小姐能得小姐如此上心,是她的幸事。”
皇宫里,云清瑾步履匆匆,即便徐书晏在身后如何呼唤,他也不肯停留。
“大哥,这是怎么了?”徐书昀也追上来。
“你快叫住他,真是倔脾气,这若不是在皇宫,我少不得要说他!”
徐书昀虽不知事,却还是懂事地开口,“清瑾哥哥。”
听见心上人唤自己。云清瑾虽不愿,却还是不想把对徐书晏的怒气移到徐书昀身上。
见他停下来,徐书晏笑着看向徐书昀,“妹妹,果然还是你的话才听。”
徐书昀羞得红了脸,“哥哥!”
“好了,去马车旁等我们。”徐书晏说着,已经上前拉着云清瑾往一旁走去。
“云大公子这是怎么了?”徐书晏笑着,仿佛刚才告诉云清瑾有关云清语事情的人不是他。
云清瑾不由得怒上心头,“那是我妹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反而还要阻止我?”
徐书晏一脸无辜,目光看向不远处徐书昀纤细的背影,“这不是让书昀代你去了,你妹妹最后也没事,岂不皆大欢喜?”
云清瑾忍不住抬起拳头,却还是没动手,“书昀和我终究是不一样,你想让书昀得到她的喜欢,我能理解,可我身为她的兄长,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自己去做才能真正放心。”
说着,云清瑾顿了顿,不由得叹息一声,“这次回来,似乎很多东西都变了,我本以为你和我同去同归,总不至于变,可你却变得我快不认识了。”
徐书晏比他擅于交际,这点他清楚,可徐书晏竟然对参加那些官场上的奉承话说得滴水不漏,将他太傅之子的身份利用得很好,甚至表现得比那些人还会打官腔。
这样的徐书晏,他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认识,还停留在当初与自己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气得绝食的黄毛小子,谁能想到如今会是这副模样。
许是云清瑾的话太过直白,又是自己最好的挚友,徐书晏的面子一时有些拉不下来,常年带着笑意的面具有些凝固。
“变了吗?我一直都是这样,你不清楚只能说明你不了解我。”说着,徐书晏又笑了,只是笑意中带着森寒。
“你为什么想要自己亲自去,不也是有自己的私心,还要我说得更明白些吗?你是想为你的母亲和二妹求得一丝生机,对吧?毕竟她们接下来对清语妹妹的所作所为,是你承受不住……”
徐书晏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云清瑾一拳揍倒在地。
“哥!”徐书昀随时注意着这边的情况,看见两人动手,几乎立刻便跑了过来。
看着徐书昀担忧的模样,云清瑾只觉得自己的龌龊心思在她面前无所遁形,几乎什么话也不敢说,立即往转身离去。
这件事云清语是不清楚的,她此刻,正坐在大堂里等待着云穆回去。
果然,云穆回来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柳芸还在和云清婉话别,依依不舍,云穆心烦意乱,也不愿等,便率先回府,看见云清语的时候,眼中颇有几分惊讶,想到之前的事情,心中已经有了数。
父女二人去了芳华院。
院子里,云清语已经命人备好了酒菜,显然只等着他过来。
“今天的事情,琳儿她们应该已经告诉你了,日后,你还是不要再去皇宫为陛下诊平安脉了。”
云清语起身替云穆斟酒,“爹爹,我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爹爹心里其实并不比我好受。”
“你大病初愈,这酒,看着爹爹喝吧。”
“女儿有分寸,并未伤及要害。”云清语眼中迅速划过一抹暗流,“爹爹,我们父女俩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好好聊聊了。”
云穆似乎已经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只能率先将才斟满的酒一饮而尽。
“爹爹,女儿在暗中调查的事情,爹爹是知道的,女儿今日想要问一句,还希望爹爹可以如实告知。”
终究还是瞒不住了吗?
“柳芸是我的亲生母亲吗?”
“不是。”都已经这样直呼姓名了,他的回答又有何重要?
“爹爹当初娶她,是出自真心,还是因为母命难为?”
“是……”云穆抬头看了一眼还在燃放烟火的天空,只听得自己的声音缓缓流出,“母命难为,但母亲原本看中的,另有其人,所以,我也是真心娶她回来当妻子。”
“爹爹,听闻当初您为了她同样违背了祖母的意愿。”
“是。”提及昔年事,尤其还是与自己的女儿提,云穆的一张老脸红得快滴出了蜡。
“为何?应当不是您觉得她适合当妻子那般简单吧?”云清语其实早在听见柳芸和柳父的对话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她还是想从父亲这里了解当初的真相。
“因为……我去柳府做客时不慎贪杯酒醉,玷污了她闺阁女儿家的清白。她那时已有婚约,是门当户对的高门子弟,我如此,误了她的终身,她却不为此责怪我。她亦知道,我心中一直有一个人,但她也不埋怨,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做好一个当家主母的本分。”
提及往事,云穆只觉得自己是那般的不堪,竟然因为自己想念语儿便喝醉,犯下错事。他是愧对柳芸的,甚至,还要对柳府下手。
见云穆又念起了柳芸的好,云清语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转移话题,“爹爹,能说说,您和我娘是怎么相识的吗?”
喝了一杯酒,云穆的目光落在了残留积雪的地上,才将两人的过往倾吐出来。
与上次君南绝逼问的内容不同,云穆这次讲的,几乎都是他们美好的回忆。
相识相恋,再到二人被迫分离,又重新相遇,二人的感情是绝美而令人唏嘘的。
看着云清语眼中露出点点心疼的同时,也带着释怀,云穆知道,这样的说辞是最好的。他要让他们的女儿知道,自己是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里生下来的,她没有被任何人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