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还想说什么，门外的丫鬟让她噤了声：“小姐，前面的下人来了，说老爷请您过去。”
“知道了，就说我收拾片刻。”
云清婉已经起身，开始整理自己的着装，面色冷淡，“嬷嬷，您先回去吧。”
王嬷嬷有些担心，迟疑着没有离开。
“嬷嬷放心，清婉自有分寸。”
听见云清婉这般说了，王嬷嬷才忐忑不安地离开了。
“父亲。”
“婉儿来了？坐吧。”云穆有些疲怠，按着太阳穴，不曾抬眼。
“是。”
看着眼前养的十三年的女儿，云穆心中思绪万千。云清婉此刻看上去无比乖巧娴静，完全看不出是一个看见自己姐姐受人侮辱，妹妹被打而无动于衷的孩子。
云清婉的一举一动像极了大家风范，甚至有太子妃的身影在其中，长成后不难成为下一个知书达礼典范的太子妃。这一举一动非一日之功，她是对太孙妃之位，早有预谋了。
昨夜时，柳芸来询问与皇家联姻之事，提及了婉儿对与皇太孙情投意合。他那时顾忌着要去宫里打探虚实，没有直言同意，但心中已经偏向将这桩婚事换给婉儿。
毕竟语儿也不愿嫁，以嫡女换嫡女，又是两姐妹心甘情愿，何乐而不为？只是现如今再来看，这是一个对自己的亲姐妹们都能冷眼旁观的人，若是由她嫁给皇太孙，日后再成为皇后，只怕不会放过语儿。
这门婚事的即便是语儿不想去。他也不能让婉儿去。至于其余两个数女便更没有资格了，所以这门婚事，他必须趁着还没下旨前毁掉。
“父亲，您在想什么？不知这么晚了，早晚儿过来，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你母亲告诉我，说你心悦太孙。”
闻言，云清婉迫不及待开口：“是的，父亲，婉儿对太孙已经倾慕许久，”云清婉已经撒了一次谎，此刻也就不介意撒第二次谎，“不，父亲，婉儿与他情投意合，早已互相表明心迹。”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在今日的赏花宴上。他曾亲口承认，与你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云清婉只觉得心中在滴血。她怎么忘了，云清语比她先看见父亲，且云清语白日的模样，分明是不想再装姐妹情深，一定是她来父亲跟前嚼舌根了。
“父亲，你能听我解释，不是那样的。殿下……殿下只是因为知道姐姐会是他的未婚妻，因为他不得不娶姐姐才……”
“既然你也知道他是你姐姐的未婚夫，那就更应该学会断一下这条念想！”云穆的话如一把重锤，云清婉一时间愣住了。
见云清婉冷静了些，云穆才又道，“何况太孙他已经放弃了。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你就该明白，皇室，不是那么简单。婉儿，这件事，你本来就不应当在掺和进来。”
云清婉沉默了片刻，想起君落衡的话，心中多了一丝支撑的力量。
“姐姐说过，她对殿下是没有想法的，必然是不想嫁给殿下的。而婉儿与殿下情投意合，且婉儿和姐姐出生就只差了一刻钟，想来有婉儿代替，姐姐也是愿意的。”
“便是她愿意，这陛下圣旨，你难道想偷天换日，欺君罔上不成？”云清婉这个想法，何尝不是他昨天就在思考的？但得知云清婉的真面目后，他实在不敢赌，若是云清婉日后身居高位，以她们姐妹的嫌隙，会不会对语儿网开一面。
“可如今还有一个月时间，父亲您可以去请陛下换一道圣旨，就换几个字而已，都是您的女儿，想来陛下他不会觉得有什么的。”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父亲，我们都是嫡女，一刻钟而已，差别不大的。”云清婉跪在云穆身边，眼中充满了希冀。
看着云清婉的可怜模样，云穆竟觉得自己有些心狠，但……为了语儿，他不能让婉儿有伤害语儿的可能。“这是当初皇后娘娘亲自定下的婚事。”
定下的是语儿这个人，而不是嫡女这个身份。
所以，即便能退婚，皇后也不会这么轻易同意，云清婉成为太孙妃的。但这话，他不能说。
“那就去求皇后娘娘，明日婉儿去求母亲进宫。”
云穆愣了愣，心中的痛惜压了下去。
“这件事不必再同我说了。今日叫你来，只有一件事想告诉你。我太师府，不会有人嫁给太孙，婉儿，你听清楚了吗？”
什么？
“父亲不会让你们姐妹任何一个，嫁去成为争名夺利的工具。”
“可婉儿和殿下是彼此……”
“他当着你的面说喜欢你，对着你姐姐又说倾慕她，你还看不出来吗？他是想坐拥齐人之福，想吊着你！小小年纪此等算计，真是妄想我太师府两个女儿，一个都不会给他！”
云穆很清楚，自己的心特别偏，虽然不想参与党争站位，但其实更舍不得语儿。
原本云清婉是自愿，他可以出一把力，但她对语儿不利，那便要不得。好容易让他找到这个可以光明正大说出来的理由，就权当他心疼所有的女儿好了。
“父亲，您是认真的……”
“父亲不想将你们任何一个人当成交易的棋子，所以，你也不要去成为这个棋子，明白吗？”
“婉儿……明白了。”云清婉默默地垂下眼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如果云清语不嫁，那太师府就不会有人嫁给太孙。
“如果父亲没有别的事，天色已晚，婉儿就先回去了。”
“回去吧。父亲知道对你来说很残忍，但你日后会明白我的苦心。”
是对云清语的苦心吧。虽然心中无限不忿，云清婉却没有表现在脸上。“是。”
夜里的风很清凉，拂过云清婉稚嫩却冷凝的脸庞，落在她的心间，很是舒服。只是这风却没能扑灭她心中的火，反倒越烧越旺。
凭什么云清语想要就能要，不想要就可以不要？而她，父亲却不肯给她一点点机会。哪怕让她去试一试，也不肯松口！
不，父亲不可能这么无情。一定是云清语，一定是她在父亲面前，仗着父亲的宠爱搬弄是非！
没想到父亲竟然这般偏爱那个女人。
或许母亲她……不，即便是母亲。云清语毕竟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母亲能为了那个女人惩罚自己。她根本不可能像父亲不在乎自己这般，完全不管云清语。这诺大的云府，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全心全意帮她的。
太孙妃这个位置她一定要拿到！辛苦筹谋这么多年，她不能半途而废！
哼！云清语，我跟你没完！咱们走着瞧吧。我一定会把你狠狠的踩在脚下，然后好好的折磨你！
其实云穆还有一层意思，棋子，又是弃子。然而，云清婉如今满心满眼都是成为太孙妃，日后再成为皇后，根本不明白父亲此刻的忠告有什么意味。
半夜，云清语刚睡下，便有一个身影闪了进来。“宫里那件事情有结果了。”
也不管云清语是否在听，君子陌只坐在床边，自顾自继续说：“那天晚上，整个冷宫各个门都有人在暗中把手。无论你从哪个门出去，只要你露面，就会马上有好几名宫女出现，私通的帽子便会往你身上扣。”
云清语没有吭声，翻了个身背对君子陌。
“你小心些，别压着你的手。”云清语还是没有吭声。
“那名宫女的名字画像都不是登记在册的宫人，皇后的搜查显然无果。三皇孙在后宫多有不便，但有人看见那名宫女最终消失在云贵妃的钟灵宫，他的人手已经在各个地方把守，一旦有结果，我会告诉你。”
“唯一可以肯定的，这名宫女不是云贵妃的人。”皇后当日给云清语的解释是，有宫人不懂规矩，已经将人处置了。
这显然是哄小孩子的做法。
见云清语还是没有吭声，君子陌沉了沉心思：“你已经你猜到了我与三皇孙的关系，我便也不隐瞒你了。”
“他所看重的，也正是我所看重的，因此，我也很在乎朝廷局势。现如今，虽然太子监国，明面上没有党争夺嫡，但各个朝臣心中都有一杆秤。
太子已经四十岁，对于是否要继任皇位其实没有多大的野心，也并不刻意笼络朝臣。
这也让其他人有机可乘。大多数朝臣都为了自己的前程做出了选择，当中的大多数人都选中了那位。”
“而令尊却没有。这也有可能是因为你早与那位定下婚约，所以他没有别的人可以选择。”顾忌着云清语，君子陌没再敢直呼君落衡的称谓。
“按照目前形势，若没有其他人要争抢皇位，这位子日后必然就是那位的。所以你想要换一个人，我自然也要问清楚。正因为把你当朋友，所以我更不想你会站在我的对立面，日后会让我为难。”
云清语还是没有说话。
“我知道，自己之前的做法有些小人。在这里，我郑重向你道歉，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能让我弥补你，但只要你开口，子陌都会尽力去完成。”
“我问你什么，你都不会再欺骗我了吗？”君子陌差点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云清语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尽管问，如果不方便回答，我也会如实相告。”
云清语坐起身来，看向君子陌。
“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左手堪比右手的？”这还是前世她在太孙府邸时，右手受伤后强行练出来的，向来连贴身丫鬟都不告诉。三皇孙能知道这个消息，必然是君子陌告诉他的。
“那日，”君子陌猜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将袖中早准备好的纸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