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南绝温和笑着，但眼中带着冷峻，藏着些许锋芒，“皇侄和云大小姐还有要事相商，便先行告辞，皇叔不会怪罪吧？”
君成箜愣住，随即看向了云清语。
君南绝想要挡在两人中间，被云清语拉了拉衣角，方才退回方才的位置。
云清语无奈，但眼下只能点头，“还请殿下恕罪。”
“好，你们去吧。”
见他神色无恙，云清语才稍稍放心，和君南绝离开。
看着两人走远，君成箜缓缓松开手，他的手心已经泛白。
他没有错过，方才两人的互动，准确来说，是云清语那个依赖而又无奈的动作。
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仰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色，君成箜也转身离去。
跟着君南绝从另外一个入口进了那座宫殿。
“方才你久久不来，我当你如何了，却是在和他说话。”君南绝冷下声气往里走，也不去瞧云清语。
云清语快步上前，“他是为我解围，没有恶意，我对他也只是感激，你不要多想。”
摁着云清语坐下，君南绝拿出了药膏，动作轻柔替云清语手腕上药。
“我知道。”君南绝还是冷着神色，“我只是想着，若我早来一刻，倒也不必让他来做这个好人。”
君成箜是什么想法，他从前不知道，只以为是云贵妃的一意孤行，现在……他若是真的开始表露夺嫡之心，这位九皇叔，许是一位劲敌。
“不过欠他一个人情，说不定一会就能还给他，你不必担心，也无须因为自己来晚而自责。”
正说着话，却见上官飘雾面色忧愁走了进来。
云清语看了一眼他的身后，江绣并未跟着进来。
“阿绣人呢？”云清语当下生出一丝不安。
“她不愿听我说话，便转身走了。”
“你们说了什么，她就要走？”以江绣的脾气，寻常的对话，是不会贸然离去的。
上官飘雾在一旁瘫坐下来，“她问我，可有事情瞒她。”
“你说没有？”
上官飘雾点头，他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江绣，自然说没有。
云清语眼中神情微变，“上官公子，事到如今，有些事情瞒着已经毫无意义，你若是真心想和阿绣共度一生，便应当坦诚相待。”
上官飘雾也明白了云清语和江绣的意思，冷了眼眸，语气不善，“云大小姐，我是什么样的人，外面的人如何以为我不在乎。但你和阿绣是亲近之人，怎么能不知道我是什么人，难不成真当我是宋文涛一类？”
君南绝本就心情不好，此刻将火转移到了上官飘雾身上，“怎么说话的？”
上官飘雾沉默着不说话，只看向一边。
“清语，阿雾与我幼年相识，他是什么性子，我是最清楚的，你和江小姐许是真有什么误解，不妨说出来，若是误会，说开了也好。”稳住上官飘雾的性子，君南绝才又看向云清语。
毕竟一起长大的兄弟，这事还是要帮他的。
盯着上官飘雾半晌，听见君南绝的声音，云清语才收回目光道：“敢问上官公子，镇南王府中是否一直养着一位小公子，年方五六岁？”
上官飘雾怔了片刻，一时没反应过来，“的确，这又如何？”
云清语淡声道：“这个孩子我见过，是叫知谕，对吧？”
“对，有什么问题吗？”
“眉眼间与你还有几分相似，”云清语的声音更冷了些，“事到如今，上官公子可还有话说？”
到了此刻，上官飘雾终于意识到她的想法。
“你和阿绣以为，那是我和青楼女子所生？”
云清语叹息一声，“王府甚至银面山庄的人都已经承认，那是你五年前在北境处与人有染生下的孩子。”
“但阿绣今日问你，说明她已经决定要接受这个孩子，你又为何不肯说实话？”
上官飘雾没有说话，但双手也却攥得紧紧的。
“清语，你冷静些。”君南绝拉过云清语的手，低声道，“那不是他的孩子。”
不是？
云清语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君南绝当时正在北境带兵，对此事应当了如指掌，更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她。
“可是王府和银面山庄的人都统一口径，说那个孩子是……”
君南绝叹息一声，目光落在上官飘雾身上。
“此事涉及多年前的一桩旧事。”
“阿南！”上官飘雾忍不住出声制止。
宴席上，徐书昀正聚精会神地看书，旁侧突然出现一名丫鬟，端着茶水不慎崴脚，手中的茶水也倾覆在徐书昀的衣裳和书本之上。
“小姐恕罪，小姐恕罪……”还没等徐书昀反应，丫鬟便立即跪了下来，不住地磕头，旁人看来，活生生像被欺负一般。
“徐小姐，真是不好意思，下人不长眼，冲撞了你，还请你息怒。”一位小姐走了过来，忙朗声道歉。
徐书昀不懂这些，此刻看着心爱的书籍被毁，面色十分难看。身边的丫鬟也忙着替她弄身上的茶水，大冷天的最易受凉。
“徐大小姐，下人不是故意的，你就别为难她了。”
徐书昀在众人心里脾气本就不好，此刻也冷着神色不吭声，印象便更不好了。
眼看着周围的小姐公子越来越多，一旁的红晨久未等到云清语回来，但当下形势越来越不利，来不及思索，她忙挤进去。
“徐小姐，您的衣裳都被打湿了，大冬日里一定冻坏了吧？不知马车上可有携带换洗的衣物？”红晨蹲在徐书昀的身边，将厚重的衣裳展示在众人眼前。
“书，书被打湿了。”徐书昀的声音已经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红晨看向徐书昀身边的丫鬟，“有带来别的衣物吗？”
丫鬟摇头，“没有，今日出门走得匆忙，只带了狐裘和外衫。”丫鬟摇头，“可这水渍已经浸湿了里衫……”
“奴婢日前为自家小姐带了几身衣物，徐小姐若是不嫌弃，不妨随奴婢前去更衣。”
“你是哪家的下人，居然在这里管别人家的闲事，也不知你的主子知道你擅作主张，是什么想法。”陆静宜慢悠悠道。
“她是哪家的丫鬟，还轮不到陆小姐来插手。”
红晨还未回话，云清语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让陆静宜背脊一凉。
“云清语，怎么是你？”陆静宜万万没想到，云清语居然还敢来宫里。
“小姐。”红晨垂眸。
“陆小姐，你怎么还是没长记性。”云清语朝着陆静宜步步逼近，冷声嘲讽，“赏花宴时，你出口折辱三位大家，怎么，陆大人身为礼部尚书竟然还没将你教好？”
“你！”提及那时，陆静宜便想到之前在云清语手下吃的瘪，那阵子父亲可将她好生一阵教导。
这几个月被禁足家中，她憋屈坏了，这次还是求了许久才得以进宫。
云清语没再看她，目光落在徐书昀身上，“红晨，究竟怎么回事？”
红晨将方才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带徐小姐去换衣服吧，这里交给我处理。”说着，云清语的眼神似有若无划过跪着的那名宫女。
“是，徐小姐，这边请。”
徐书昀的目光始终落在那本书上，见她纹丝不动，云清语上前看了她手中的书，柔声安慰道：“书昀姐姐放心，这书虽然世间少有，但家师那里正有一份，待宴席结束后，我将其借来与你。”
闻言，徐书昀的眼神已经亮了。
旁人也不由得震惊，一本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书，竟然到了孤本的地步。
“妹妹此话果真？”徐书昀确是爱书成痴，不顾身上透着冰凉寒冷，只关心着这书。
“去换衣服吧，若是着凉可就不好了。”给了红晨一个眼神，让她和徐府的丫鬟将徐书昀扶走。
待徐书昀离开后，云清语便将目光投向了跪着的下人。
“你是哪家的下人？”云清语在徐书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因着云清语自带的压迫感，四下的小姐公子都不由得散开，不敢靠的抬太近，只敢远远站在一旁侧着耳朵。
“奴婢……奴婢是，荣和郡主府的人。”
“荣和郡主？”
云清语一时没反应过来。
“秋儿，你怎么在这里跪着？”正此时，荣和郡主府的大小姐君霓裳回来，“本郡主让端些茶水，还说你怎么这般久没来……”
君霓裳看向云清语，语气不善，“原来，是被不相关的人缠住了。”
“不知小姐是？”云清语嘴角噙着淡淡笑意。
“荣和郡主府大小姐，君霓裳。”
“原来是君大小姐，失敬失敬。”云清语淡淡奉承，却并未有几分讨好。
君霓裳从来颐指气使，哪个对她不是阿谀奉承，如今碰到一块冷面硬骨头，定然会炸起来。周围的人都躲在一旁等着看好戏。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奉承您，君小姐难道听不出来吗？”云清语懒洋洋地倒了一杯水。
“奉承？你方才这话可不像啊——”君霓裳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因为云清语拿方才倒好的茶，直接泼进了那名丫鬟的衣领，水顺着脖颈流了进去，大冬天的，再滚烫的水，也会在烫伤后冰冷下去。
云清语将杯子放在桌上，面上漫不经心，又起身开始倒茶。
旁边跪着的婢女已经瑟瑟发抖，痛苦地捂住脖子，瘫倒在地上。
“徐书昀，你好大的胆子，我府中的婢女如何你了，竟值得让你做下如此狠毒的事情！”君霓裳此刻还有些后怕，那可是滚烫的水。
一旁已经有人想要上前提醒，却被云清语扫过来的眼神吓得不敢动弹。
云清语是什么人，那可是连太子府都不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