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天上的繁星,云清语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君南绝脸上,“殿下,子时过了,生辰快乐。”
没等君南绝出声,云清语又道,“我知道,这两日是令尊的忌日。但若是王妃还在,她一定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喜乐,而非因她沉浸于悲痛之中。”
“尤其是生辰,更应当快乐才是。”
皎洁的月光下,君南绝看着云清语的眼眸里,似有星光在闪。
“谢谢你。”
君南绝轻柔地抱了上去,云清语小小的身躯被高大的身影笼罩,好似瓷娃娃轻轻碰一下便会碎掉。
云清语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人从正面抱住,温热的气息打在肩上,曾经那股熟悉的味道再次扑面而来。
这气息她想了许久,也不曾想到两人在何处会面。
但此刻的拥抱,似唤醒了尘封的记忆。
自生辰那日后,她以为拿走她第一次的男人,是云清婉在大街上随便找的市井之徒。
第二次,是那个南王。
而南王是谁还尚未有定论。
云清语只是心中有一点点的怀疑可能是君南绝,但又不能肯定。毕竟他被其他皇子尤其是君落衡所仇视忌惮。君落衡继位后,又怎么会给他封王呢?因而她有疑虑,却也只是猜测了一下,没有深想。
但此刻环绕在身边的气息告诉她:或许两次,都是眼前这个男人,这股淡淡的香气,若说她真在什么地方闻到,那便是在她恍惚之间,被设计与人发生关系的时候,对方身上的味道。
因为是同一个人,所以第二次她没有反抗没有怀疑,一直以为都是君落衡。
原来是你。
的确南王,或许也只能是眼前这个人,君南绝。
前世不管出于何种理由,他对自己的这个孩子袖手旁观,准确来说,是两个孩子。
今生的了解,云清语相信,他前世若是想插手想保住孩子,完全有能力,可他却视而不见,是无情吗?
自己和他不是因为爱而是都被算计,他想见死不救也正常。
可为何生下孩子后,他又要起兵造反,扬言为她和孩子?
云清语眼中染上些许赤红,竟有些怨气,这人哪怕当初透露一丝,有染的是他,自己和前世又何至于此。
她要报仇,怀里这个人也要算吗?可他帮了自己好多,如今两人还在合作。
自己似乎……也有些不忍心。
意识到自己不对劲,云清语慌不迭推开君南绝,但脸上有些惊慌失措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掩饰。
“你醉了。”云清语放下这句话,便想要转身离开。
君南绝伸出手去,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放下。
自己这是吓到她了吧。
的确,他如今的身份是三皇孙,是一个身受荣宠和诟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皇族。云清语甚至从来没有察觉到这个三皇孙的心意。
或许还是应该以银面公子的身份去靠近她。
她对银面公子,似乎总是不设防,就算不动心,却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因为君南绝的身份吗?所以两者一起追求她,她才会对江湖人那般上心。
事实上,云清语的脑子也有些混乱。
在前世时,因为误以为对自己温柔缱绻的男子是君落衡,且两人又是自小的婚约,她便觉得理应是他,从而一心一意。
重活一世,云清语只想好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那些人,至于婚姻大事,在她看来都远不如他们重要。
但前世的这个南王出现了,以这样一个悲情人物出现在她眼前,她竟不知对他是何感觉。
这算什么呢?又爱又恨?
若说报仇,她的理智似乎在告诉自己,这个人本也没有错,只是一开始见死不救,选择旁观而已,明哲保身不是皇室的一贯操作吗?
她没资格怨恨。
只因为前世他对自己温柔两夜,因为前世他和自己有了肌肤之亲,自己还生下了他的孩子吗?是前世的依赖还是今生的别无选择?又或者是她已经不择手段到连感情也可以利用了?
这似乎也不是爱。
云清语开始不明白自己对君南绝的想法了。
离开后山,云清语没有回去,一愣神的功夫,人竟然到了雪山山顶。
走进去,看着空空如也的山洞,空无一人的潭水和冰床。云清语有些发呆,她似乎才意识到,与君子陌的这段感情应该掐断。
她注定只能嫁入皇室。
可她对君南绝算什么?对他若不是喜欢,在一起是否也是对不起他?毕竟这人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而自己,似乎做不到不怨恨,也做不到原谅。
担心君子陌会来这里,云清语立刻便抄小径离开了。
自此以后,云清语便开始有意无意避开君南绝,甚至也避开君子陌。君南绝一开始不以为意,后来才发现这事情的严重。
当然,那也是后话了。
今夜是云清婉的新婚夜。
云清婉此刻坐在新房里,身上的粉红色嫁衣、还有这个妾室名头让她在路上受尽了屈辱。那些宾客无论是小姐夫人还是官员,看她的眼神都带了颜色,几乎都在指指点点,犹如刀剑一般往她刺来。
进入太子府的时候,也被太子妃刻意刁难,被下人们嘲笑奚落,最后不得不委曲求全,从偏门抬进。
“小姐,您还好吗?”小荷小心翼翼地询问。
云清婉眼中含着些许泪水,她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就连生辰那日,都没有今日来得屈辱。毕竟那日,她也是半推半就心甘情愿,没有旁人围观,没有贵夫人奚落。
眼看着已经过了戌时,君落衡却迟迟没有过来,云清婉擦了擦眼泪,道,“你去看看,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小荷应声离开,匆匆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面上有些犹豫之色。
“小姐……”
“怎么了,是殿下喝醉了吗?”这个时辰还不来,只有可能是殿下被那些宾客灌酒了。
“殿下……应该喝醉了吧。”
“这是什么意思?”云清婉没有拿下却扇,否则小荷便能看见她眼中的怒火。
“那边的小厮说,殿下今夜不过来了,请小姐您休息。可奴婢偷走几步,便听见他们说,殿下去青楼喝花酒……都不愿意过来,定然是不满意这门婚事。”
云清婉手中的却扇掉落在地,杏眸涌出泪花来。
“他……他怎么能这样对我?明明之前,还和我那般郎情妾意,说他喜欢我,不会抛下我,会一心一意对我……”
云清婉也不管当初是谁先对谁下手,在她看来,君落衡已然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小姐,您别激动,可别气坏了身子。这么晚了,小姐一定饿着了吧?奴婢去弄些吃食来。”
“这个薄情郎,枉我对他一往情深,他居然如此待我!”新婚夜让她独守空房,日后她要受多少人诟病!
小荷忙捂住云清婉的嘴。
云清婉登时便拧住了她的耳朵,狠声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是不是看我不受宠就要蹬鼻子上脸,想造反了?”
小荷眼泪都被揪出来了,忙捂着耳朵跪在地上求饶,“小姐饶命,小姐饶命,这里人多嘴杂,奴婢担心您这话说出去被人听见,传到太子妃或殿下那里,您便真的不能翻身了,小姐饶命啊……”
云清婉愣住了,不甘心地松开了手,“罢了,是我误会你了,去拿些吃的来吧。”
从第二日起,太子妃便开始借口教云清婉规矩,变着法的找茬。毕竟是这个女人插足,害得自己失去了一个满意的儿媳妇。
虽然云清婉还怀着他们家的骨肉,可毕竟是个庶出,再者云清语保证这是个女儿,一个庶出女,更不值得有多照顾,只要保证不流产便是了。
君落衡并未关注云清婉,借口她有身孕不宜侍寝,也就甚少来这里。
且君落衡成家后,便提出想求个职位,文帝允了。因为兵部侍郎顶了这个兵部尚书的缺,侍郎的位置便空了出来,文帝索性将这个位置给了君落衡。
君落衡一下子忙碌起来,更是没有时间与云清婉见面,云清婉的那一套魅人功夫自然也就施展不出。
“清语,太孙殿下前些日子任了兵部侍郎,赐了宅子,只等房子修缮便搬过去。此事你可知晓了?”江绣询问道。
“这事儿传的沸沸扬扬的,我便是不想知道也不行。”云清语颇有些无奈。
江绣轻轻点头,“家父言,朝堂好些官员原本都是假意附和太孙,如今却纷纷站了队。”
这对于君落衡而言,是一件非常好的消息。
前世也是如此,有了太师府的助力后,他靠着文帝对他的纵容以及太师的被迫站位,势力越滚越大,他的储君之位十分稳固。
文帝或许也没有想到,自己养出来的居然是一个白眼狼,日后还居心叵测地要杀掉他。
“他如今还要对你念念不忘吗?”江绣道,“我听闻,他大婚当日并未去你那妹妹的住处,之后也没有去。”
云清语眼中带了些讥笑,“当初他选择了二妹妹,倒也不是我逼她。”
犹疑片刻,云清语道,“阿绣,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江绣一愣,眸光微闪,垂下眼睑,“家父能到如今的位置,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他既选择了太子,自然也会多关注一些。”
云清语并未多想,可江绣的神态有些躲闪,倒引得她多想。
江太保是那种古板几乎迂腐的人,他真的会有这么多心眼,去四处安插人手吗?
但阿绣向来温柔娴静,心中忧思不对人言,也甚少会被人发现异样,便是婚事,她也是因着前世的缘故,才能知晓。
此事若阿绣不愿提及,自己如何也撬不开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