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认为蒂娃并无大碍,自悬停在空中,插着手下看,等蒂娃自己飞起来。
只等了小半会,发现蒂娃好似坠得都目探不到了,男子也惊慌失措起来,全速向下俯飞。就快到近地处时又是环臂接住了蒂娃。
蒂娃感觉这样的瞬间拦停要把自己的腰折断了,心中暗自喊苦,摸了一把自己的腰,却发现没有骨折,只是镇痛。
蒂娃回过神来看那男子,见他面色也是惊如土色,有些喘气。可那男子见蒂娃瞟她,续起先前嫌恶,更带着一丝不耐烦骂了起来:
“你是中了什么毒,还是被斗残废了?怎么走路都不知道吗!?”
蒂娃讷讷不能言语,连连被男子怒吼,对他外形的三份好感也荡然无存。蒂娃喉咙有些呜咽,咝咝呃呃的,极度的委屈好像就要按耐不住眼泪。
只这一出,让那男子尴尬且烦躁,但仍收住满脸不悦:“罢了,烦你回去迅速洗涮,全是血渍恶臭,不要误了时辰。”
蒂娃听他说血渍,脑袋忽然开始眩晕,胡言乱语起来:“这不是……血,这是葡萄酒,红葡萄酒……阿富……什么特产的葡萄酒。”只待男子说道这血字,已让蒂娃彻底护眼乱语起来,又发觉得晕,她看向身下,发现自己还在万丈高空,并不是在开玩笑,已然精神彻底涣散。
“你是天气预报组的华人同事么?你怎么会扯着我在平流层上吊威亚?……你,你有空管报备给我……看看吗?…”胡话说完,蒂娃彻底晕死在男子怀中。
男子不知蒂娃所受折磨。经她一系列胡话相对且扭捏惺忪,心中恶心坏了,只差要吐在她身上。
那男子骋过了一重天,来到一片紫金云雾缭绕的天空,那天空有些许亮光,但显得更加隐密。但他显然对这片天空十分熟悉,不用过多辨别方向,就朝着云深处飞去。落在了一处山顶的平台。
那山看似下不通地,上不接天,遗世独立。犹如一颗黑色的菱角在云雾缭绕中悬浮在空中。只见那山顶平台后,傍山而建的一座洞府,与山顶尖同高,尖锐的三角穹顶直插苍穹。
那洞府正前处立着一对巨大的生铜双开大门。门内火光通明,悉悉索索,吵吵闹闹,此起彼伏地回荡着嘈杂的人声,已然聚集有不止千人在此。
男子落在山顶,盘腿坐下,显然已经是有些累了,他将晕睡的蒂娃的头枕在她的腿边。向门的方向大喊到:
“曲齿呢?华齿?黑齿!喂,兄弟几个,叫一下她们三姐妹出来。”
不一会儿,三个身着缟素丧服的女子连忙跑过来,身后跟着一伙头顶尖角桑麻的白衣仆人。
蒂娃被他抱着一路飞,一路晕,身体早已被狂风吹得清冷发紫,几乎有些失温。待男子落在山顶,因一时间狂风止住,面皮逐渐化开了紧绷感,四肢也开始渐渐回暖了些。她隐约听到耳畔有好多人在说话。
最靠近蒂娃身旁,一个女声先冒了出来,伴随着清脆叮当声响,像是一串钥匙声音。
“宝贤哥、宝贤哥我们来了,这……这六妹怎么……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那男子没正面回答,只道:“曲齿,你且晚些再问。黑齿别擦了,直接叫几个小的把她带去洗涮换衣服,边洗边上药!”
蒂娃感到身旁有人在用像是棉花样的东西在为她点着面部,只听宝贤这么一说,便停下手中的动作,向门口处吆道:“阿青、阿绯!过来驮人”
那远处但听得一声得令、得令的回答,蒂娃看见眼前靠近了两个模糊的身影,一红一绿。两个身影一拉一扯背起自己,就跟着一伙白衣人快速地小跑。
蒂娃忽的害怕起来,不明所以。下意识看向宝贤,宝贤此时已经瘫坐在地上,并没看她一眼。
回头看时,却隐约见另一个轮廓分明的女子,指着一个日晷一样的东西在冲她喊:“动作快点,还有一个时辰,洗的时候记得帮她擦擦伤口。”
那女子喊完,宝贤倒在一旁拉了她的裙角:“扶我起来,华齿。”那女子闻声,立即弯腰搀起宝贤。宝贤拍了拍衣裤。曲齿说到:“宝贤哥,你也去换好衣服吧。”
宝贤恢复了点气力,扶腰抱怨:“你们六妹,我真不想说了。我今天如不去找她,她必定。诶对了,等她一会醒了,你们提醒她,让她跟母亲可一句都不要提今天的事啊。”
这三个姐妹名中皆带有一个齿,又被人合唤作三齿姐妹,那三齿姐妹称是,领着宝贤向另一头去了。
蒂娃感觉身体温度恢复过来,醒来时,置身在盛满热水的木桶中。
“六小姐醒了啊。”
蒂娃朝声音处看去,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仆正在给她用丝瓜瓤擦脚。
“啊,啊。”蒂娃下意识地把脚缩回了水桶,脸上尽是尴尬。
“诶?六小姐怎么了。”女仆不解地看着她,看她满脸通红,好像明白了,说:“哦,六小姐,知道您不喜欢太多人围着伺候,所以您洗澡就我一个人。我看您今天很累,身上还有好多小道口子,总不好让您自己洗。”
蒂娃没有说话,更不知该如何应答,良久,对着眼前的女仆:“诶。诶。嘿嘿嘿几下。”
女仆看着她,更是不知如何反应,只能另开话头:“六小姐……您伤口虽不深,但太密了,小的怕手上没轻重,仍叫六小姐疼了。要不小的去外面给您乘碗甜的来喝,您先自己洗一洗?”
蒂娃渐渐觉得眼睛也在恢复视力,她听到对面说了要给她拿喝的,忽然觉得口中确实十分干渴。于是便也不管她说的别的什么,便回了个好。那女仆便起身出门去了。
不到一会,女仆折返回来,手里捧着一碗温热的透明羹汤。女仆在蒂娃盆两侧架了块精致的长茶盘,放上羹汤。
蒂娃只看了一眼,也不用勺,就一碗饮了下去。
只这一饮,蒂娃顿时觉得喉舌生津,锁住的眉间顿时舒展开来,现出满脸喜悦。
蒂娃看着女仆不假思索道:“好喝!”
那女仆见蒂娃在夸奖自己,也笑了出来。
女仆收了碗,蒂娃用手轻轻抚水,洗着自己的身上。那女仆拿来一包纸袋,打开是黄色粉末,丢入水中化开:“六小姐,这是能和水的药,再洗一刻钟起来,您伤口就不会再流血了。”
“谢谢你。”蒂娃向女仆真诚地道谢,而那女仆像是有很意外,笑得更开心了。
“但……我,我认得你…或者说你认得我吗?”蒂娃把这一路的疑问又向女仆发问。
“我认得您啊,您是六小姐。”
“我是六小姐……第六个?小姐?”
显然蒂娃认知里的小姐是另一种小姐。
女仆笑了笑:“是,娑多家的六小姐,就算您很少来羽林峰,也不会有人不认识您。”
蒂娃看她满脸真诚,忽然察觉不对,甚至不免怀疑起了自己:
「我怎么记得我家只有两个?难道我不是姓张么?」
「还是我听错了,她在和我说某种方言?张在她这里的发音是娑多么?」
即使身经折磨,严格的记者素养驱使她先进行了一次自我客观审视。
蒂娃思索罢,看见身旁就摆了一面镜子,她拿起镜子,对着脸望里看去。
怎道是:
「冰肌玉颊自生粉,青黛弯丝缀香肩,眉展如虹眼如弦,頞似雪山唇含丹。」
那镜中的冰山美人外貌仿佛高压电,打了她一个机灵,一个起身站了起来,水溅出来唬了女仆一跳。
她再低头向身下看去,那更是令她不敢相信,更是「玉蟾圭相,不生蘅芜」,不仅周身光洁,且好像比之前还高了不止五十公分。她抬着手臂,摸来捏去,看自己肩膀也生的是个直角,有棱有角,起伏有至。
只剩犹如超模模样,哪有半点战地记者的痕迹,甚至找不到前一天自己的脸的痕迹。
女仆以为她是在起身确认伤口是否愈合了,忙应道:“六小姐,您看这不到一刻钟,好些伤口都看不到了。”
她瞪双眼望向女仆,焦急的想确认身份:“我……我,我叫什么名字?”
“多……多发小姐,您是不是身体还不太舒服…?”
蒂娃扶着脑袋,走到了浴室窗旁,向外望去。
羽林峰在棕雾紫云间,形如一颗水晶与朱砂连体的晶石,山腰之下如水晶原石色浊带有冰裂,山腰之上的山体却如朱砂结晶般光洁剔透,上下皆是菱形,那山峰上有数座台峰,状如背刺,又似獠牙,峦头可怖,尽是恶型,唯有最中央的峰顶最耸立,也最平整,上有一座通天高的三角形宫殿。悬浮在云雾组成的迷宫中。
羽林峰顶上。
“三姐、四姐,峰脚的客人陆续到了,八妹,十妹正在招呼着。”黑齿答道。
宝贤此时已经换好了衣服,一袭灰色长绦拴在宽肩白服下的腰上,头顶深灰立乌帽。一只麻雀外形的鸟儿口中冲他吐了一颗豆子。
他用拇指食指捏住豆子,豆子发烟现出磷火,变成两只手指长宽的纸条。宝贤看了看,对黑齿答到:
“知道了,她传书说先一人来峰顶。”宝贤又使两指一搓,手中的信纸烧成灰烬。
羽林峰脚下。
曲齿问华齿:“还有多久?兄弟姐妹们也差不多都到齐了。”曲尺又望了望羽林峰山顶的三角穹顶的檀吞殿,正是来时那人生鼎沸的洞府。
“等宝贤哥来了,我们就先上峰顶去吧。”华齿看完日晷回答道。已近酉牌时分,早已没有阳光,但那日晷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光线,默默地指示着时间。
“等下,六妹得和我们一起上去啊。”黑齿追上他们两。
“我着了红连洗完澡背她上峰顶,对了,一定得给她换好丧服。”华齿叮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