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于刚刚急于撇清关系的淡定,霍湘现在的表现就像极了想要攀咬别人下水,好洗清自己身上嫌疑的急切。
我的后腰抵着桌沿,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看着霍湘,期待等会从她的口中会说出些什么来。
“好啊,那学姐你就说说看吧。”
霍湘在我的注视下,表情依旧有些许的僵硬,不过却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
过了许久,她这才开口,语气很是谨慎。
“你也知道我加入实验室的时间并不就,所以我也只是胡乱猜测,不一定真的,你听听就好了,别太较真了。”
我看着霍湘那副小心翼翼打补丁,事先声明的样子,只觉得很是好笑。
她这是在怕什么?是怕我当真去对质,最后发现她这些分析其实一点都站不住脚,反而把自己套进去吗?
我压下心底的寒意,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只是随口分析而已,我不会当真的,你说吧。”
得到我的保证,霍湘紧绷的肩膀松了些,她攥着文件夹的手指动了动,眼神飘向会议室门口,像是在确认有没有人路过。
确认四周没人后,她才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刻意营造的犹豫:“其实……我觉得小张有点可疑。”
“小张?”我故作惊讶地挑眉,“他不是一直负责试剂采购吗?怎么会和数据有关系?”
“你忘了?上周三他借过我的工牌,说自己的工牌落在家里了,想临时进数据室核对采购清单。”霍湘语速加快,像是怕我打断她,“当时我没多想就借给他了,现在想想,他会不会就是那时候记住了数据室的门禁密码?还有,数据丢失那天晚上,我好像在实验室楼下看到过他的车,当时都快凌晨了,他怎么会突然来实验室?”
她越说越“笃定”,甚至还添了些细节,可这些话在我听来全是漏洞。
小张上周三请假陪家里的长辈去了医院检查身体,根本没来实验室,而且他的工牌一直在人事部门登记备案,从来没丢过。
霍湘编造的“证据”,不过是她急着找替罪羊时,随口扯的谎。
而且,倘若真的是她所说的那样,她也应该再找一个更加合适的理由向我说明,为什么凌晨的时候她还在实验楼下。
那个时候夜深人静,别说是实验室的人员了,就连门口负责巡逻警戒的保安都早早进入了梦乡。
她一个实验人员大半夜来实验室做什么?
我没有立刻戳破她这蹩脚的,很容易便会被戳穿的谎言反而顺着她的话往下问她。
“还有吗?你只觉得小张可疑?”
霍湘看我什么都没说,甚至还接下往下问,或许是以为我信了,眼睛亮了亮,又补充道。
“还有王哥!他前几天在茶水间和别人抱怨的时候,我正好路过,听到了他和别人说话。他说新药研发成功后,功劳都归你和宋毅然,他跟着熬了这么久,连个署名的机会都没有。你说,他会不会因为心里不平衡,就把数据偷出去卖钱?”
她接连抛出两个名字,每个“怀疑”都带着似是而非的理由,却没一个能站得住脚。
我看着她唾沫横飞地编造谎言,心里最后一点对过去情谊的惋惜也消失殆尽。
为了洗清自己,她居然能毫不犹豫地把无辜的同事拖下水。
霍湘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我已经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而是直接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学姐,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谢谢你给我提供思路,之后我会好好核查一下这些人的情况的。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你就是举报有功,我会和宋毅然提这件事的。”
我看到霍湘有些尴尬的摆了摆手,似乎对我的话很是抗拒。
“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都是实验室的一份子,揪出内鬼,我也有份。”
我扯了下唇。
“到时候再说吧。”
我实在没有心思想和霍湘继续交流下去,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没再看霍湘一眼,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走廊里的冷风扑面而来,我深吸一口气,却还是压不住心底的闷痛。
曾经那个在实验室里和我并肩核对数据、说要“一起让新药救更多人”的学姐,如今怎么会变成了这副为了脱罪,随意攀咬同事的模样?
我快步走向宋毅然的办公室,抬手敲门时,指尖还带着一丝颤抖。
“进来。”宋毅然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几分熟悉的温和。
我推开门,看到他正坐在办公桌后,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报表皱眉,见我进来,立刻关掉页面,起身拉过一把椅子,示意我过去坐下。
似乎是我的角色出卖了我的真实心情,我看到宋毅然认真端详了我几秒钟之后,忽然开口问我。
“你刚刚去找霍湘了?怎么样?试探出结果了吗?”
我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攥着外套衣角,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失落。
“嗯,她承认了……不对,应该说,是她自己露了马脚。为了洗清嫌疑,她还胡乱举报小张和王哥,编了一堆根本站不住脚的理由,说小张借她工牌进数据室,说王哥因为没署名想卖数据。”
我顿了顿,想起霍湘那些漏洞百出的谎言,眼眶有些发热。
因为不想在宋毅然的面前露出这样一面,于是我抬起手,借着撩头发的动作,轻轻蹭了下眼角。
感觉到那涌上来的酸意消失之后,我这才回过头看向宋毅然,装成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我实在想不通,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毅然,你知道吗?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她明明是最正直的人,连实验数据差0.1都要反复核对,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呢?只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有偏向于怀疑她的意思,她就能毫不犹豫地冤枉别人。”
我说着说着,情绪再度涌了上来,眼眶的热意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
我深吸了口气,低下了头,想平复了情绪之后再说话。
但泛红的眼眶却实在是瞒不住宋毅然。
我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膝盖,片刻后,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只手。
是宋毅然。
他递过来一张纸巾,轻轻在我头顶叹了口气。
“人总是会变的,尤其是在利益和困境面前。梨梨,你或许对自己创造出了什么样的新型药物,还没有一个直观的概念。你知道吗?如果这件药物上市,不仅能挽救数十万晚期肿瘤病人的生命,还能带来近乎上百亿的市场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