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毅然语调平稳，语气也很平和，却将利益的分量剖析得直白又沉重。
我捏着纸巾的手指紧了紧，抬头看向他，语气中仍是不理解。
“我知道这药很重要，可正因为重要，她才更不应该这么做。她明明知道，这些数据背后是多少人的心血，是多少病人的希望，可她现在还是选择盗卖。她难道就没有想过，那家第三方工作室之后会做什么吗？”
我自诩自己不算什么好人，但因为母亲的缘故，在肿瘤药物这件事上，我可以给出最大的让步。
只要能让我将它发明上市，我一定会给出最低廉的价格，让每个肿瘤病人都能够负担得起治病的成本，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可霍湘，她明明亲眼见过我为了研发新药，熬到胃出血还守在实验室，见过那些病人在病榻上折磨，却眼中闪烁着希望，只为能有一个痊愈机会的样子。她怎么能狠心把这份希望变成自己谋利的工具呢？
“她或许知道，但人不会理智一辈子。或许某个时候，人就会有一念之差，从此走偏。”
宋毅然走到窗边，拉开半扇窗帘，让外面的阳光透进来。
和煦的阳光照射在我的身上，让我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宋毅然的周身被覆上层光膜，后整个人更显温柔，但语气很直接。
“梨梨，接下来就是选择的时候了，你打算怎么办？我知道她是你的学姐，你们之间度过了一段很难忘过往。可人总是会变的，现在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如果你打算顾念旧情，瞒着所有人把这件事解决掉，我也不会反对，但我希望你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能考虑清楚，好吗？”
我听着宋毅然的话，忍不住咬住了下唇。
因为纠结的缘故，我用了些力气。牙齿在嘴唇瓣上留下了清晰的齿痕。
宋毅然说的话，就像颗钉子狠狠的扎进了我的心里，让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是顾念旧情，给她一次弥补的机会，还是按规矩办事，让她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我手指蜷缩着，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脑海里反复闪过两个画面。
一个是大学时霍湘帮我熬夜核对实验数据，递来热咖啡时开朗的笑容。
另一个是她刚才为了脱罪，编造谎言冤枉小张和王哥时的急切模样。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桌面上，映出一道细长的光斑，却照不进我此刻混乱的思绪。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我没有回答宋毅然的问题，而是反问他。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我？”
宋毅然侧身看向我，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
我没有着急催促他赶紧回答我，只是安静地等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巾边缘。
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的微弱声响，阳光在他侧脸跳动，将他的轮廓衬得愈发清晰。
过了约莫半分钟，宋毅然才缓缓开口，语气比刚才更沉了些。
“或许你会说我残忍，但有些时候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狠心。梨梨，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有一就有二，尤其是在实验室这样一个需要严谨到极致的地方。今天她能偷数据、攀咬同事，明天就可能为了其他利益，做出更出格的事。不是我不信她，是我们赌不起。”
宋毅然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认真。
“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你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做事，没必要被我的想法左右。”
我听着宋毅然的话，长长的吐出口浊气来。
“你让我好好想想，可以吗？”
毕竟是我的学姐，我对别人狠的下心来，却并不代表能对她狠下心来。
哪怕她现在做了这样的事，可我还是没办法像对待陌生人那样，直接抛开所有旧情，冷酷果决的处理掉她。
宋毅然见我神色松动，语气也软了下来。
“当然可以，你不用急着做决定。但我们得尽快，你应该也清楚，因为这件事我们的实验进度已经停滞太久太久了。而且这件事一天不解决，我们实验室的名声就一天都带着污点。不管是为了什么，还是快点选择的好。”
我胡乱的点了点头，应了声后便离开了宋毅然的办公室。
走在实验室的长廊上，我心情沉重，思绪也很混乱，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在想些什么。
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的道理我懂，可真要把曾经并肩过的人推出去，何其容易？
我低着头一边思考一边走路，转弯准备回自己的实验台的时候，却正好和迎面而来的人撞到了一起。
“啊！”
“哎！”
我和对面的女人同时开口，两道短促的惊呼声响起，我们两个又格外默契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彼此之间的距离。
我揉着自己的肩膀，感受着自己刚刚被撞痛的地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的头还挺硬的。
不过撞到我的肩膀，估计她也不太好受。
想到这里，我连忙看向了她。
“怎么样，你还好吗？抱歉，我刚刚在想事情，所以有些走神，没想到会撞到你。”
站在我对面，正揉着额头的女实验员穿着白色大褂，白金的长发盘在脑后，精致又不失干练。
我看到她原本是有些不高兴的，但在我道过歉之后，她脸上的不满倒是一点点消散了。
“额，没事的，我刚刚也有点走神，所以没注意到你，撞疼你了吧？真是不好意思……”
她放下揉着额头的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看到她眼角还沾着点实验台残留的淡蓝色试剂痕迹。
她认真看了我几眼，突然“咦”了声。
“苏梨姐？”
我愣了下，还没来及的反应过来，就看她开始连声向我道歉。
“对不起苏梨姐，我是新来的生物分析员林笑笑，刚刚实在没有认出你来，我不是故意的，你可千万别生气啊！”
我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低头的林笑笑，轻摆了摆手。
“没事的，况且本来也就是我的原因，和你没什么关系的。”
我又关心了她几句，确认她没什么事之后，这才打算离开。
只是我刚从他的身边走过，林笑笑便突然“哎”了一声。
“苏梨姐，你可以等一下吗？那个……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因为她的这句话，我重新停下了脚步，向她投去一个诧异的眼神。
“怎么了？”
她顿了顿，眼神忽然变得犹豫，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白大褂的衣角，像是有话想说又不敢开口一样。
我看出她的纠结，主动问道：“你别怕，要是关于工作的，或者是遇到了什么别的麻烦，都可以跟我讲的。”
她咬了咬下唇，左右看了看走廊，确定没人路过，才凑近我压低声音。
“苏梨姐，其实……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这可能跟之前的数据失窃有关。”
我的心猛地一沉，瞬间收起了刚才的轻。
“你说，慢慢说，别着急。”
“就是数据丢的前一天晚上，”林笑笑的声音带着点紧张的颤音。
“我下班时把U盘落在了生物安全柜里，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才发现。因为那个U盘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我就开车来了实验室，想回来拿。当时太晚了，我本来就害怕，所以想着速战速决，没想到准备走的时候，路过数据室看到霍湘姐在门口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