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安兴奋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举高高？
谁？
沈妄？
他那样一个冷硬的人，居然也会陪孩子玩举高高？
我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向沈妄。
他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线条在流动的城市光影里显得有些模糊，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极淡的弧度。
这太不对劲了。
“念安。”我打断儿子的兴高采烈，声音尽量放得平缓一些。
“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也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吃别人请的饭？”
念安因为我的话，忽然间安静下来。
他看着沈妄，又看了看我，声音越来越小。
“可是沈叔叔不是陌生人呀……”
他居然对沈妄有这么高的好感？
可按理来说他才和沈妄见了两面才对。
难道他们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还偷偷见过面？
“他怎么不是陌生人？”
我追问道，看着念安那双眼睛，心跳莫名加速。
念安眨巴着眼睛，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
“因为……因为沈叔叔是警察呀！警察叔叔是好人！而且……而且……”
他“而且”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只是强调。
“沈叔叔对我可好了！”
我捏紧了手指，指甲陷进掌心。
我几乎是本能的抬头朝着沈妄的方向看了过去。
“你都对念安做了什么！”
我质问的语气落在沈妄的耳中，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趁着等待红绿灯的间隙，看了我一眼。
“我只不过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沈妄的声音平稳地接过我的话，绿灯亮起，他重新目视前方。
“况且，念安很可爱。”
这话轻描淡写，却让我心头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念安是可爱，可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忽然有种自己的儿子即将要被人抢走的感觉。
可是沈妄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看着沈妄，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他做得太自然了，自然得仿佛这一切本该如此。
接孩子、共进晚餐、举手投足间的熟稔……这根本不是那个对谁都疏离的沈妄。
除非……他已经确认了什么。
那个在蛋糕店里，让沈妄瞬间变色的画面，我现在都还记得。
念安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我没法在念安面前继续发作，只能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将头转向窗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念安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也安分下来，乖乖坐好。
沈妄最终将车停在一家格调雅致的餐厅外。
不是那种喧闹的亲子餐厅，而是更偏向成人品味的安静所在，但显然也考虑到了孩子，有专门的儿童餐椅和餐具。
他像是提前安排过似的，刚进门，服务员便直接带着我们到了一个靠窗的僻静位置。
落座后，沈妄将菜单先推到了我的面前。
“看看，想吃什么。”
我没动，只是看着窗外流淌的车灯。
念安倒是很积极，扒着菜单边缘，小手指点着上面的图片，抬起头眼巴巴的望着我。
“妈妈，我想吃这个！还有这个冰淇淋！”
“饭还没吃，不能先吃冰淇淋。”我条件反射般开口拒绝。
“哦……”念安缩回手，但眼睛还黏在冰淇淋图片上。
明显是贼心不死。
我顿时有些无奈，抬手拍了下他的脑袋，故意板起一张脸说教。
“忘记妈妈之前怎么和你说的了？没吃饭之前，不许喝冷饮，也不许吃冰的东西，不然肚子会不舒服。你当初不是也答应妈妈了？”
念安被我念叨了几句，委屈的眨巴了下眼睛，说自己知道了，随后依依不舍的把菜单推到了沈妄的面前。
沈妄招手叫来服务员，直接开始点单。
他点了几道菜，竟然大多是我偏好的口味，甚至细心地将其中一道可能对念安来说稍辣的菜换成了微辣。
除此之外，他还给念安点了一份小巧可爱的儿童冰淇淋，作为“饭后奖励”。
这种熟稔和周到，让我如坐针毡。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口味？
是巧合，还是……他调查过？
饭菜上桌，念安因为能够吃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冰淇淋，所以表现的格外开心。
我坐在旁边，手中拿着刀叉，有些机械般的将牛排切开，怔怔的看着沈妄和念安的互动相处。
沈妄正耐心地帮他切好牛排，擦掉嘴角的酱汁。
整体的动作虽算不上十分娴熟，却透着一股认真的笨拙。
我食不知味，机械地动着筷子，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
晚餐在一种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进行。
念安因为冰淇淋的诱惑，吃得格外卖力。
抬头时，因为小嘴周围沾了一圈酱汁，沈妄便自然地拿起餐巾，轻轻替他擦拭。
那动作细致又温柔，看得我心口一阵发堵。
我放下刀叉，陶瓷与盘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安静的角落里显得有些突兀。
“我吃饱了。”我说。
随后目光落在念安的身上。
原本我是想催他快点吃完和我一起回家的，可是看他这样高兴，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咽了下去，没有说出来。
沈妄抬眸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自己面前那杯未动过的温水推到我面前。
“喝点水。”
这时，念安举起一小块切好的牛排，努力伸向沈妄。
“沈叔叔，你吃！这个好好吃！”
沈妄顿了顿，在念安期待的目光中，微微低头，张口接住了那块牛肉。他咀嚼着，对念安点了点头，“谢谢，很好吃。”
念安立刻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这一幕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我的眼底。
难道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吗？
虽然他们两个才见了没多少次面，可那份天然的亲近感，却强烈得让我无法忽视。
我不能再待下去了。
“念安，吃好了吗？我们该回家了。”
这一次，我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念安正沉浸在和沈妄分享的快乐里，听到我的话，小脸立刻垮了下来，眼里满是不舍。
“妈妈，再待一会儿嘛，冰淇淋还没吃完呢……”
“不行，很晚了，你明天还要上幼儿园。”
我站起身，直接拿起念安的小外套，准备给他穿上。
沈妄也站了起来，他没有看念安，目光却落在我有些慌乱的动作上。
“我送你们。”
“我说了不用！”我的声音有些尖锐，引得旁边桌的客人侧目。
我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
“沈警官，不麻烦你了。”
我刻意强调了“警官”二字，试图划清界限。
我本以为这样能让沈妄知难而退，但沈妄却随着我一同起身。
“苏梨，你没看到孩子不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