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毅然匆匆离开了实验室，我看着被他合上的门，指尖攥了攥衣角，转身快步走到主控电脑前，目光重新落回满屏的数据上。
窗外乌云聚集，天色暗了不少，实验室里只开着几盏冷白色的工作灯，光线落在密密麻麻的数据流上，映得我眼底满是冷意。
时间紧迫，容不得我浪费片刻。
我调出补充药剂的成分检测原始记录，和患者复发前的身体指标逐一比对，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将关键数据提取出来做交叉分析。
屏幕上的曲线密密麻麻交织，红的代表肿瘤标志物，蓝的是肝肾功能指标，绿的则是补充药剂的成分含量变化，每一组数据都在无声诉说着异常。
我放大其中一段波形，指尖点在屏幕上那处细微的反弹节点，心脏沉得发紧。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我双手撑在桌上，呢喃出声。
就在这时，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海伦公司曾经推出过的一款夭折药物。
那款药物当年因存在严重副作用紧急下架，后续便再无消息，此刻我却莫名的将它与眼前的异常数据关联起来。
我立刻调出海伦公司的药物研发档案，指尖在键盘上翻飞，逐一比对两款药物的成分图谱，心脏随着屏幕上逐渐重合的曲线越跳越快。
果然，补充药剂中混入的未知干扰成分，与海伦那款下架药物的核心成分有着极高的相似度，只是剂量被稀释到极致，还做了结构微调，刚好能避开常规检测，却能在与我们的药物接触后，缓慢产生作用，一点点抵消药效，甚至悄悄损伤患者的脏器功能。
“是他，果然是他。”我攥紧拳头，指节泛白，眼底翻涌着怒意与冷冽。
海伦这步棋走的真是太好了。
既想毁掉我们的药物项目，又想嫁祸给我们，让无数人的心血付诸东流，更让那些满怀希望的患者再度陷入绝望。
就在我想进一步调取海伦公司的药物生产记录时，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股熟悉的冷冽气息裹挟着风雨的湿意扑面而来，沈妄挺拔的身影站在门口，黑眸沉沉地盯着我，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周身的低气压几乎要将空气凝固。
我浑身一僵，指尖悬在键盘上，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不自觉地护在小腹上。
他怎么会来？明明我算准了时间，还特意叮嘱宋毅然替我保密，不让他知道我偷偷来实验室的事的，难不成我就这么倒霉，撒个谎都会被戳穿？
沈妄没说话，只是一步步朝我走来，每一步都带着沉沉的压迫感，目光扫过我的脸，最后落在我护腹的动作上，眼底的怒意中翻涌着浓烈的担忧，声音低沉沙哑得吓人，
“谁让你来的？”
我抿了抿唇，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有些发虚。
“我在家待不住，简化报告里有太多细节看不到，所以我必须亲自来查原始数据……”
“待不住就可以不顾自己和孩子的安全？”沈妄的声音陡然拔高，伸手攥住我的手腕，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你知不知道海伦的人还在暗处盯着？你怀着孕，孤身一人跑到这里来，要是出了意外，我该怎么办？苏梨，你能不能多为我想想，多为我们的孩子想想？”
他的话里满是委屈与后怕，指尖微微颤抖，我能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还有那份藏不住的慌乱。
愧疚瞬间涌上心头，我抬头望着他，眼底泛起湿意。
“对不起，沈妄，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这个项目是我们所有人的心血，王阿姨他们还在病床上等着救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海伦的阴谋得逞……”
我拉着他的手指向电脑屏幕，声音带着急切。
“你看，我已经找到线索了！补充药剂里的干扰成分，和海伦公司当年下架的那款药成分高度相似，是他故意加进去的！只要我理清成分作用机制，就能研发出方案，治好患者，还项目清白……”
沈妄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看着那些重合的成分图谱和标注的异常数据，眼底的怒意渐渐被凝重取代。
他沉默了许久，喉结反复滚动，最终重重叹了口气，伸手将我紧紧拥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揉进骨血里，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总是这样，做什么事情之前都只顾着往前冲，从来不想想后果，也不想想我会有多担心。”
他的怀抱温热而坚实，裹挟着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将我牢牢包裹，驱散了实验室里的寒意，也抚平了我心底的焦躁与不安。
我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鼻尖微微发酸，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伸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衣襟，声音闷闷的。
“我这也是为了实验室的大家。如果有更好的办法的话，你以为我想这样以身涉险吗？要怪就怪海伦这个人实在是太阴险了。”
谁能想到他竟会对无辜患者下手，用稀释后的违禁成分悄悄摧毁别人的希望，只为了发泄自己的私怨，毁掉我们多年的心血。这种阴毒的手段，简直让人不齿。
沈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抱着我。
过了大概有一两分钟，他这才松开了我。
“继续吧。”
突如其来的三个字让我愣住了，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怔怔地望着他。
沈妄的眉头依然紧锁，但眼底的怒火已经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取代。
“你不是已经找到关键线索了吗？”他的声音低沉，却不再带着斥责。
“现在停下，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转身，拉过旁边另一张椅子在我身边坐下，目光重新投向屏幕，侧脸在冷白灯光下线条分明。
“但是。他加重语气，视线转向我，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从现在开始，每一步，都必须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你不能让自己太累，也不能给自己太多压力。现在距离六点还有一小时三十五分钟，就算你在这个时间段内没有做完自己想做的，也不能继续待在实验室里。”
我怔怔望着沈妄，眼底的湿意还未褪去，心里却涌过一阵暖意。
原以为他会强硬地拉我回家，没想到竟会妥协让我继续，只是这份妥协里，满是他的底线与珍视。我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后的沙哑。
“好，我都听你的。”
我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数据上，指尖在键盘上继续敲击，速度比之前慢了些，却更加沉稳。
有沈妄在身边，心里的焦躁消散大半，只剩下专注。
我进一步对比干扰成分与海伦下架药物的分子结构，试图找出两者作用机制的关联点，屏幕上的代码与曲线不断滚动，也让我抽丝剥茧般发现了更多问题。
原来这干扰成分的作用周期精准对应着我们药物的起效节奏，在患者服药初期就悄无声息潜伏在患者身体之中，等药物在体内形成稳定药效后，才开始缓慢释放毒性，不仅抵消药效，还会诱导肿瘤细胞产生耐药性，这也是患者复发后病情急剧恶化的关键原因。
“太狠了，他根本没想给患者留活路。”
我咬着牙，指尖死死扣着桌沿，心底的怒意几乎要冲破理智。
谁能想到海伦从这么早的时候就开始做准备了？
这显然早有预谋，从一开始就等着给我们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