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我再也说不下去,而是将头偏到了一旁。
万一狗急跳墙,选择了撕票,那我的念安该怎么办?
我阖上双眼,克制着流泪的冲动,用手背轻轻蹭了下泛红的眼尾。
沈妄没有再多说什么安慰的空话。
他理解我此刻无法言说的恐惧,所以他只是沉默地、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我的手。
那力道重的几乎有些发疼,却像锚一样,将我从绝望的深渊边缘暂时拉了回来。
“有我在,别担心。”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让我的眼泪险些决堤。
我看着沈妄,用鼻音应了一声“嗯”。
“我现在得回去准备假资料了。”
海伦不是那些外行的普通人,他狡猾、多疑,对专业领域了如指掌。
要骗过他,伪造的资料必须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任何一个微小的瑕疵都可能被他识破,进而激怒他,危及念安。
对于我的话,沈妄倒是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点了点头。
只是在我说要回家里的时候,他却拦住了我。
在我疑惑不解的目光之中,我听到他说。
“你现在最好去实验室准备那些资料,你得给海伦的人制造一种你是真的打算拿出压箱底东西的错觉。”
我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明白了他的深意。
这个节骨眼上,海伦的人一定在暗处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如果我只是回家,可能还不足以让他们完全相信我是真的被逼到了绝路,准备交出核心资料。
但去实验室就不同了。
那是我工作的地方,是存放着所有原始数据和研究成果的地方。
只有去那里,才更像是我在忍痛割舍最重要的东西,更能取信于海伦,让他相信我已经因为念安,彻底屈服,打算交出一切。
“我明白了。”我立刻点头。
“我现在就去。”
在我转身将要离开之前,他忽然伸手圈住了我的手腕。
“我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我指尖微颤,回头望他。
沈妄的眼底翻涌着未说尽的担忧,眉峰拧成一道深痕,指腹摩挲着我手腕内侧细腻的皮肤。
那触感带着他掌心的薄汗,滚烫而有力。
“我已经让人埋伏在实验室周围了,还有三组人正在追查念安的下落。”
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落在我心里。
“你只需要按计划交出假资料,拖延时间,剩下的交给我就可以了。”
我用力点头,喉咙发紧,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你也要小心”。
他松开手时,指尖似乎还在我腕上轻轻按了一下,像是某种无声的约定。
驱车赶往实验室的路上,后视镜里总像是有模糊的影子跟着。
我握紧方向盘,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碎肋骨。
海伦的眼线果然无处不在。
来到实验室时,已经收到我信息的宋毅然早早便在门口等候。
他穿着白大褂,眼底带着明显的倦意。
但在看到我之后,还是强撑着精神,来到了我的面前。
“梨梨,你来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里满是担忧。
“念安的事……沈妄已经跟我说了,你放心,我一定把资料做得天衣无缝,绝对不会让海伦看出破绽。”
我点了点头,喉咙发紧,连开口都觉得费力。
“麻烦你了,毅然。这次……全靠你了。”
我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状态,凭我现在的样子,绝对没办法静下心来打磨那些精密的数据。
宋毅然仿佛看穿了我的窘境,扶着我的肩膀将我带到操作台边,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湿纸巾递过来。
“先擦擦脸,冷静三分钟。”
湿纸巾的冰凉触感敷在脸上,瞬间驱散了几分混沌的燥热。我攥着纸巾,指腹用力按压着眼眶,试图压下那些汹涌的泪意。
宋毅然没有催我,只是转身打开电脑,屏幕亮起的光映在他疲惫却沉稳的侧脸,让我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三分钟后,我深吸一口气,走到他身边。
“好了,我们开始吧。”
宋毅然点了点头,调出早已搭建好的文档框架。
“我用了之前做抗炎药物时的基础数据模板,把分子结构改得和你的肿瘤药物有几分相似,但核心靶点完全不同。海伦就算快速核验,也只会注意到表面的相似度,不会立刻发现内核的差异。”
他一边说,一边滑动鼠标,屏幕上立刻出现密密麻麻的数据流。
“你看这里,我预留了临床数据的空缺,需要你补充几个合理的异常值。”
我轻点了点头,立刻就明白了宋毅然的意思。
真正的研发不会一帆风顺,这些小瑕疵反而能让资料更可信。”
宋毅然继续往下说着:“还有副作用记录,你之前提过肿瘤药物可能存在轻度神经毒性,我加了进去,但剂量调得低了一些,符合初步成果的设定。”
我看着那些熟悉的专业术语,指尖的颤抖渐渐平复。
宋毅然的细心远超我的预期,他甚至考虑到了我平时做实验的习惯,在日志里留了几处标注错误的痕迹,就像我平时匆忙中会犯的小失误那样。
“这里的药效曲线,”我定了定神,指着屏幕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
“峰值太高了,不符合新型药物的临床规律,我调整到37%左右,再加上一个为期两周的平台期,这样更真实一点。”
宋毅然立刻照做,键盘敲击声清脆而有节奏,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
我趴在桌上,盯着屏幕上的每一个数据,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念安的样子。
他上次发烧,我守在床边,给他读绘本时,他攥着我的手指,说“妈妈的手好凉,念安给你捂捂”。
指尖猛地一颤,我不小心碰错了键盘,光标跳到了另一个文档。
宋毅然立刻停下动作,转头看我:“没事吧?”
“我没事。”我飞快地抹掉眼角溢出的泪珠,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屏幕。
“刚才走神了,我们继续。”
宋毅然沉默了一瞬,没有多问,只是轻声说。
“累了就说一声,我们不急。念安那么聪明,一定能察觉到我们在救他,他会乖乖等我们的。”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我强撑的伪装。
我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只是用力点头。
是啊,念安那么懂事,他一定会等我,我不能在这里垮掉。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实验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偶尔的低声讨论。
窗外的天色从昏黄渐渐沉为墨黑,城市的霓虹灯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和宋毅然默契配合,他负责技术层面的逻辑闭环,我则填充专业细节。
从试剂配比的微小误差,到临床试验的入组标准,每一个环节都反复推敲,确保就算海伦找专业人士核验,短时间内也挑不出破绽。
期间,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沈妄发来的消息。
“眼线还在实验室楼下,按计划进行,我已派人对接国际刑警,锁定海伦境外信号。”
我看着消息,指尖攥得发白。
海伦的监视像一张无形的网,紧紧裹着我,让我喘不过气,却也更坚定了我要把这场戏演到底的决心。
凌晨两点,宋毅然终于按下保存键,起吐出一口气。
“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