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夜空。
苏城被抬上担架时，脸色依旧苍白，嘴角歪斜的幅度丝毫没有缓解。
刘艳和苏姚哭哭啼啼地跟在后面，看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沈妄和我并肩站在不远处，看着救护车的门关上。
“要不要跟着去看看？”
我听到沈妄的询问声，抿了下唇，有些犹豫。
虽然我对苏城已经没了多少感情，但到底还是父女。
不管最后怎么样，我还是应该去看看。
于是我对着沈妄点了点头。
“我想去看看。”
VIP病房里，浓重的消毒水气味萦绕在我的鼻尖。
我看着苏城面色惨白的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忍不住皱了下眉。
如今，他的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手臂上打着点滴。他平躺在那里，虽然睁着眼睛，可眼神却涣散无力。整个人的半边脸颊都僵硬地耷拉着，嘴角不受控制地歪向一边，晶莹的涎水时不时顺着脸颊淌下来，浸湿枕套。
曾经那个说一不二的苏氏掌舵人，此刻连自己的口水都无法控制。
何其讽刺。
主治医生为他做了个全套检查，随后收起听诊器，面色凝重地对呆立在一旁的刘艳和苏姚道。
“苏先生是急性脑梗死，也就是中风。虽然抢救及时，但脑部血管堵塞严重，所以才导致了右侧肢体偏瘫，目前他的肌力接近零级。语言中枢也受损严重，现在的判断是运动性失语，理解能力可能还保留了部分，但表达会非常困难。”
“偏……偏瘫？失语？”刘艳喃喃重复着，像是听不懂这两个词的含义。
就在医生准备再为他解释一遍的时候，她猛地抓住医生的手臂。
“医生，你的意思是，他以后就这样了？不仅站不起来，连话都不能说的吗？那和废人有什么区别？！”
医生轻轻拨开她的手，语气带着职业性的冷静。
“苏夫人，我知道你的丈夫变成这样，你心里很难受，但请你稍微冷静一些。苏先生现在的状态是有机会恢复的，只不过后续需要非常漫长和艰苦的康复治疗，但我们也不能保证，做完这些康复治疗之后，他的功能能恢复到什么程度，所以你们家属最好是做好心理准备。”
这话如同最后的判决，让刘艳腿一软。
要不是苏姚在旁边扶着，几乎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瘫倒在地。
苏姚也彻底慌了神，脸上血色尽失。
就在这时，一个小护士拿着缴费单走了进来。
“苏城家属，麻烦去缴一下住院费和前期治疗费用，需要先预存二十万。”
“二十万？”这个数字像是一根针，瞬间刺破了刘艳母女沉浸在震惊和悲伤中的气泡。
两人几乎是同时回过神，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之前的绝望和慌乱迅速被一种找到了宣泄口的怨恨和推诿取代。
我注意到了这两人情绪上的细微变化，心中几乎是立刻涌现出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刘艳猛地转过头，那双红肿的眼睛像毒蛇一样死死盯住我，声音尖利得几乎划破病房的安静。
“是你！都是你！苏梨，你这个扫把星！是你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拿出来的！是你把你爸活活气成这样的！他是看了你那些东西才倒下的，苏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杀人凶手！”
苏姚也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指着我，带着哭腔却蛮横地附和。
“对！爸之前身体一直很好！就是你！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你故意挑这个时候发难，你就是想气死爸，你好趁机霸占苏家！爸变成现在这样，全都是你的责任！你就该负责！”
她们的指责声在病房里回荡，连病床上的苏城似乎都受到了刺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模糊声响，僵硬的右手微微抽动了一下。
我看着她们这副急于甩锅、颠倒黑白的嘴脸，听着她们刺耳的指控，之前心底那点因为苏城倒下而产生的复杂情绪瞬间消散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嘲讽。
我轻轻扯动嘴角，发出一声清晰的、毫不掩饰的冷笑。
“我负责？”我的目光慢条斯理地扫过刘艳那张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又掠过苏姚那虚张声势的眼神，声音平静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真正把他气到中风倒地的，难道不是他枕边人的贪婪背叛，和他宝贝女儿的放纵不堪吗？”
我上前一步，逼近刘艳，压低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那些银行流水，空壳公司，巨额赌债……还有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哪一样是我伪造的？哪一样不是你们自己亲手做下的孽？”
伴随着我的话音落下，刘艳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姚更是被我的气势逼得后退半步，眼神闪烁不敢与我对视。
病床上的苏城喉咙里的“嗬嗬”声更响，想是想要说些什么。
可现在他唯一能动的也只有左手，此刻正死死攥着床单，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我，又转向刘艳和苏姚，里面充满了愤怒、痛苦和绝望。
我直起身，不再看她们母女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对旁边拿着缴费单有些无措的护士淡淡道。
“费用的事情，请直接联系苏氏的财务部，他们会处理的。至于这里的两位家属……”
我的视线再次落回刘艳和苏姚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她们看起来情绪很不稳定，恐怕不适合处理这些琐事，麻烦医院和保安部门打个招呼，别让闲杂人等来打扰病人休息，以免影响他康复。”
我的话音落下，刘艳尖叫了一声。
“你凭什么在这里下命令？你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你别想做苏家、做我们的主！”
我却懒得理会她是何反应，而是转身径直离开了病房，将那身后的混乱、指责全部都关在了里面。
走廊的光线明亮而冰冷，我停下脚步，定定的看着背靠墙壁，双手插兜，神情淡漠的沈妄。
没等我说话，沈妄已经主动开口。
“处理好了？”他问。
“嗯。”我应了一声，走到沈妄的面前。
他挑眉看着我：“你们吵起来了？”
刚刚刘艳质问我的声音并不算小，所以沈妄能听到，我并不意外。
“不过是狗急跳墙罢了。”
我扯了下嘴角。
“谢谢你送我来医院，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了，走吗？”
沈妄点了点头，并肩和我走在空旷的走廊上，向外走去。
脚步声回荡在耳边，我有些许走神。
我心里很清楚，从苏城倒下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不同了。
接下来，不管是苏家还是苏氏，都将迎来一场大洗牌。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沈妄侧头看我。
我看着前方医院走廊的尽头，轻呵了声。
“那得看她们母女俩有什么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