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林慕清的尸首被运回国。
当时正值夏天，又经过长时间的舟车劳顿，浓郁的熏香都掩不住身上散发的肮脏气味。
如贵嫔见她的第一面就昏过去了。
太医检查过尸体，但却支支吾吾不敢向皇帝回话。
「朕要你们有什么用？！」
皇帝揉着眉心，脸色阴沉。
「回陛下，二公主的腹腔、胸腔都……」他咬咬牙，噗通一声跪下，几滴冷汗顺着额头滑落。
「都是空的，被人塞了稻草……」
皇帝惊鄂，惊愕之后便是暴怒，立誓要讨伐西凌，给三公主的死一个说法。
如贵嫔顾不得蝇虫与污水，扑上去伏下身，以半跪着的姿态，一侧面颊紧紧贴着林慕清的额头。
我停在角落没有上前，只是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这是属于她们的因果。
「是她，是她害得清儿变成这样！妾身恳请陛下处死妖女！」如贵嫔回头指着我，目眦欲裂。
皇帝只当她是思女心切、备受打击之下说的胡话，补偿了她许多，又让太医给她开了安神汤送她下去休息，并没过多深思。
但从那开始，如贵嫔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了。
时常自言自语，情绪大幅度变化，上一秒还在看着画像勾唇轻笑，下一秒就勃然大怒，将手边的画像撕地粉碎。
「都怪你，你就该下去陪清儿，我全都知道了，那天是因为你，清儿才会被迫和亲……」
「下阿鼻地狱吧……」
我唤来侍从，「带贵嫔下去，她发病了。」
她就这样落魄地被人架了下去，连挣扎都显得可笑。
曾经傲气凌人、风华绝艳的宠妃啊，到最后枯薄的像一片将要腐烂的落叶。
如贵嫔被人管束着，没有机会接触我。
为了泄愤，她想到了新的办法。
用我的八字扎小人。
许多小人被放置在窗台上，身上皆是密密麻麻的细针。
擅自动用巫蛊，在宫中可是死罪。
皇帝知道后很无奈，林慕清刚死，他不好再处死她的母妃，只能让人把小人销毁，再把如贵嫔送去清院静养。
说是清院，实际上就是一处冷宫。
远离主宫，人迹罕至，里面关着的都是先前犯了错的妃子。
如贵嫔会在这里度过她接下来的岁月。
在她饮下鸩酒前，我曾经去看过她。
彼时的她形容枯槁，昔日最为出彩的眼眸也因浑浊黯淡无光。
她倚靠榻上，抬眼望着窗外的天空，偶尔迟钝地晃晃手中的扇子驱赶蚊虫。
「原以为斗走了一个贤妃，宫中就没有人能争得过我了……」
「谁想她死了，几年后她那失踪的女儿倒回来了，回来继续跟我斗，跟我的女儿斗……」
她轻轻摇了摇头，「如贵嫔……如……」
像是自嘲的笑声从她喉咙间溢出。
「我抢了一辈子也没坐到她的位置，就连封号……」
「也只是她的影子。」
我看见她倒空了装麻鸩酒的酒壶，又仰起头慢慢地将酒液悉数饮去，像在品尝什么琼脂玉露。
她的表情逐渐扭曲变形，身体一下从塌上掉到了地上，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我扭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