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上古神器(上)
天爱2022-06-29 16:483,535

  才出了欧丝之野,小妖正想着应该前往何处,便看见北方一道耀眼的金光划过。她心中好奇,再次看时,那金光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深紫色的雾气环绕四周,氤氲不散。听闻昔日太上老君路经函谷关之前,有人看见紫气东来,是为吉兆,可这北方横生紫气,又是何故?

  她决定往北而去。

  化成人形在世间走动,才知道容嫣的担忧不无道理。妖精在人间游历,只要不惹是生非,本是不怕什么凡人的,但近些年来,有些人不知凭着什么方法找到了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神器,并修善自身,成为名至实归的持有者。这些器物对人没什么伤害,但是其法力之强盛,即便是神仙都要畏惧三分。妖精更是对之望而却步的,因为上古神器的持有者们在人间还有一个称呼——狩妖师”,即猎妖人中的最强者。

  人和妖有着不可消磨的隔阂,这也好说,但是更有甚者,觉得妖精都是泯灭道德良心不识人间甘苦的魔物,这就过分了。这些个自命不凡的家伙,认定了自己是天命所归,要收尽世间所有妖精。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残害了许多无辜的生灵,妖族都极为痛恨他们。

  小妖感叹生不逢时,若是在神器为妖所用的年代,精怪或许还少些忌惮,无奈神器传至这个年代,纷纷选择了人类作为它们的同伴。而人族和妖精的关系……说不好时双方深恶痛绝你死我活,要说好的时候,那些个人狐之恋也真够荡气回肠。

  此刻,小妖坐在长白山山脚下的茶铺里,喝着小米酒咂咂嘴,心道:这番前来,不知将见识到什么凄艳哀绝催肝肠的故事。但她自己,才不想招惹上凡人呢,那种两条腿的可麻烦得紧。

  这里是当地人搭起的小棚子,供来往之人落脚歇息,几个铜钱就能吃饱喝足,甚至还管住宿。此地民风淳朴,男女老少往来种作,说着热闹的闲话,棚子上插着的酒旗迎风招展。他们说起京城的集市热闹、富家千金的婚礼、为民除害的清官……这些都是小妖闻所未闻的事情,听得入了神,一不小心把酒倒在桌子上。

  小二擦干净桌子又给她添了点饭,说道:“姑娘你要想上山的话可得尽快,天一黑山路就看不清了,气候也会冷上许多。”

  她来的时候扯谎说父亲病重,要上山挖人参,他信以为真,言语中透着点关切。

  小妖笑道:“谢谢小二哥,喝完这杯我就上去。”

  他又问:“山路崎岖,要找个人给你带路吗?”

  小妖摇摇头道:“不用,我在外独闯惯了的。”

  小二许是觉得,她这模样不像是长年在外面生活的,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走开了。

  书中有云:“大荒之中,有山名不咸”。长白山本叫做不咸山,很久以前有神仙聚集于此说仙论道,即便到了现在,还终年仙雾缭绕的。这山不知是何时改名为长白山的,寓意长相守、到白头。

  按现在的地域来看,这座山位于西翎和东葛两国之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这两个大国小打小闹十多年,实力持平,不分上下,这一片山脚下的小地方,生活倒也平静。

  吃饱喝足之后,店家指了条最近的山路。那显然是上山之人惯走的,能看到些许踩踏的痕迹,但总的来说还是杂草丛生,看来平日里真的少有人去。

  小妖沿着两边的山石攀爬而上,这山上壁立千仞、云蒸雾绕,有风雨穿梭其中。山峰上时而显出高峻之势,惊人心魄,时而又变得山色空蒙,宛如登临仙境。当地人说这里气候多变,果然如此,好在小妖并非凡人,承受住这点风云变化,丝毫不在话下。

  上山之前,有好心人提醒,不要接近天池,说那里住着吃人的水怪。小妖心中暗想,那金光和紫气或许就是天池里发出来的,不知其中有什么神奇,水怪之说更是有趣,她倒很想去见识见识那里头住了什么妖怪。

  走出了弥漫的云雾,只见天池之上,雨雪初晴,远远望去,水波平稳、清澈幽深,整个池面宛如一块碧玉镶嵌在群山之中,在瞬息万变的气候里若隐若现地飘渺着,绝妙异常。阳光强盛之时,可以看到天空中的云朵倒映在其中,与周围环绕着的小湖泊、树木、山石、峰峦、沟壑等物交相映衬,气象万千。

  在欧丝之野上住久了,看惯了一马平川的原野,此刻见到这如此奇景,小妖惊羡得挪不动耳目。

  天池旁边有一处瀑布,从一个小缺口上溢出来的天池之水流经悬崖峭壁,飞溅着水花倾泻而下,直至谷底。这从高处跌落下来的天际巨流,喷薄出滚滚雷鸣、响彻云天。

  小妖站在离它不远的地方闭上眼睛,有细碎轻柔的水汽扑面而来,如微雨漫洒,非凡惬意。

  她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便是这样站在这里,一如现在,看着天边的云卷云舒、万千变幻,心中翻涌起的甘与涩暗含着愁绪。

  这景色,竟然让人产生幻觉。

  小妖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蹲下身,在天池中掬了点水洗脸,冰凉的池水透过肌肤。

  身后猛地有人冷喝道:“大胆妖物,还不现出原形!”

  小妖吓了一跳,茫然抬头之际,见池水中央突然出现一个漩涡,强大的气流运转其中。而刚才那一声爆喝,却并非出自这天池。

  茫然回首的瞬间,看见一个满脸虬髯的四十多岁中年男人,正手持巨斧,结出一道镇妖咒向她袭来。

  小妖骇然回转过身,但是那咒语像活了似的紧随而来,避之不及。

  曾听人说过,一旦灵力足够强大,其所念的符纸,能够一直跟随着他想杀的人,直到那个人死去为止。小妖暗生恐惧:现在所遇到的,竟是一个灵力高强的猎妖人?

  躲避不及,她的腹部被那道符打中,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慌乱之下人形顿失,变回了株孤零零的人参。

  那个虬髯男人看着她,冷哼一声:“原来是个人参精,在这长白山上多一个不多,你受死吧!”

  小妖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物以稀为贵,在欧丝之野上,可不会有人觉得她“多一个不多”!

  她慌忙说了一句:“住手!我虽然是妖精,但是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你凭什么杀我?”

  “就因为,你是妖!”

  小妖尚未反应过来,只见他巨斧一挥,第二道咒语破空而来。

  这已经不是现原形的咒符了,凛冽的杀气告知她,那是斩妖咒,像她这样的妖,一旦被打中,顷刻间神形俱灭!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符咒,眼前只有白亮亮的光,脑子在一片空白之后,又闪现出各种飞快的想法。

  初来乍到的,难不成就这么死了?

  紧急之下,她想起容嫣给的那片叶子,那其实也是一道符,与容嫣的心念息息相关的符,一旦将其焚烧,容嫣就能感知到她的危险。但是,现在情况紧急,她连拿出那片叶子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把它烧了。

  是妖精就得死吗?是神仙就该接受顶礼膜拜吗?只有人,才配享有这万物之能的造化吗?这猎妖人的凶残暴虐,就是人性吗?

  这一刻,小妖心中的恐惧化作了愤怒,从未有过的愤怒!同样的生灵,凭什么,妖精在人类面前,连说一句话的资格也没有?

  便在这生死顷俄之际,天池中的漩涡里横飞出一道金光,直击向手持巨斧之人,宛如长虹贯日,耀眼生华!

  虬髯客来不及阻挡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撤去了斩妖咒,一连飞出数丈之远。

  符咒一被撤走,小妖便松了口气,看来暂时是躲过生命之忧了。

  正要回头看救命恩人是谁,却见第二道金光紧接着跃出天池,一样的华光流彩,却在瞬间将水流凝结成冰凌,带着彻骨的寒气朝那虬髯之人直飞过去,势不可挡。

  尖锐的冰凌像是最厉害的武器,在金光耀眼中,以极快的速度刺向那人。

  虬髯客已经来不及避开它们,眼见着无数冰凌就在眼前,面露惊骇之色。正当小妖以为他死期将近之时,他手中的巨斧竟然自己飞舞起来,几个起落,顷刻间把所有的冰凌都打碎在地。然而,忽然掠起的强风,让他没有机会反攻,巨斧回到他手上之后,他便全速后退,隐没在山林雾霭之中。

  当强劲的寒风过去,周围一片安静,小妖惊叹之下回望,见两道金光横亘与天池之上,此时已经能够看得清形体。

  却见马首蛇尾,身披鳞甲,五爪伸张。她心中大惊,那是……传说中可兴风雨、吞云雾的龙啊!

  这天池中住着的“妖物”,竟然是传说中的神物!

  她高兴地跳起来大声,呼喊道:“龙神,谢谢你们救我!”

  他们听到声音,巨大的眼球往下一转,看到一株人参傻头傻脑站在天池边上,顿时神色大变。

  似乎是经过简单的交谈之后,狂风骤起,一条金龙在空中转了个身,直向着她俯冲下来。

  小妖惊吓着后退了几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尘土散退后,站在她身前的竟然是一个金袍美目的男子。他几次张口,却又没有说出话来,怔怔看着她不语,似是有话却不知如何说起。

  小妖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仙姿玉质之人,支吾道:“你……你是刚才的龙?”

  他面色透着逼人的英气,但说起话来倒还比较温和,“我们不是龙,是蛟龙,千年前就已经和龙族脱离关系了。”

  他看着小妖的目光似乎隐约透着欢喜和关切,让她觉得极为熟悉,电光火石之间,她脑子一热,像是似曾相识的场景。

  小妖忍不住看着他,问道:“我们是不是认识?”

  他眼神一动,正要开口回答,却见天空一道强光闪过。

  小妖转过头,见另一条蛟龙已然化身成为一个妙龄女子,粉白黛黑、朱唇玉面,广袖在风中猎猎迎风。她脚下有雾气蒸腾,仿佛踩踏着祥云,对着男子高声急喊道:“什么都别说了,快让她带龙儿走!”

  却见那男子神色一凛,抬手划弧,瞬间在手掌上托起一圈金色光环,光芒中央,一个巨大的蛋形轮廓渐渐浮现,不一会儿就幻化成实体。

  原来是一只尚未孵化出来的蛟龙蛋。

  他把蛟龙蛋变小后交到小妖手上,叮嘱道:“事不宜迟,赶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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