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之醒的很早。
他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外面是昏天黑地的暗无天日。
只有一个人坐在他的旁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林亦之的左手被他轻轻握着，温暖的手传来温度让他感到舒适。
“你醒了，林先生。”dream轻轻地对着林亦之说着，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不敢惊扰了林亦之还留有一丝睡意的灵魂。
“嗯。”林亦之睁开眼睛，慢慢撑着坐起来，他偏过头看着dream，“你来了。”
时隔多年，那个战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再一次见到了他救下来的那个孩子。
那个温柔的青年，那个每每打完了一天的仗回来拉着他的手陪他说话的青年，那个说着“孩子就应该跑到太阳底下晒晒”然后不由分说把他拉出去玩耍的青年。
那个让他知道洗澡是多么舒适的青年。
“来，试试水温，”林亦之把浴袍的衣袖挽上去，露出一截青年人特有的白皙细瘦的胳膊，他拿着喷头正在试水温，感觉可以了才叫他过去试试。
林亦之把喷头对准了他的手，温暖而柔软的水柱像是春日带着芬芳的雨，软绵绵地在他指缝里凝聚，又一点点流逝。
他有一瞬间是愣住的，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是这温暖的水让他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这是温暖而舒适的水，林亦之想让他用这个水洗澡。
“怎么样？”林亦之抬起另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着关了喷头，温暖的水流于是不再落在他的手上。
带着笑意的莺色眼睛里掺着水雾迷离的暖。
“好暖和。”他喃喃地说道，“好舒服。”
“我就说了吧？”林亦之开心地打开了喷头，浴缸里的水放了三分之一，刚好够他进去洗，林亦之丢了个浴球下去，漂亮的蓝色泡泡一下子冒出来，是一点薰衣草的味道，“来洗澡吧？”
dream轻轻把身上的衣服放在脏衣篮里面，抬脚进了浴缸。
像是进入母亲温暖湿润的子宫，柔和易碎的泡泡在接触到他的肌肤后一下子破开。
他抬手就可以轻易拿到浴缸旁边的喷头，顿时温暖干净的水流就会冲走他身上滑滑的泡泡。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叹谓，洗澡原来可以这么舒服。
青年笑着看他泡进整个身体，而后出声提醒他不要泡久了，会晕过去的。
青年带着他知道了很多他原本并不知道的事情。
“那之后我找你很久，”林亦之眨了眨眼，他漂亮的莺色眼睛在黑暗中带着微光，“为什么走了？”
“.....”dream犹豫了很久，而后他轻轻开口，“我的伙伴死的时候，你看起来很难过。”
那些因为缺乏药物而接二连三死去的同伴。
踌躇满志救济天下的一个青年，却活生生看着无数孩子因为他而死去，而他自己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
他要怎么才能一点也不难过？
“......”林亦之听了他的话有些愣住，他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吃惊，而后他又低头自嘲地笑了笑，“这样啊。”
林亦之复又抬起头来，适应黑暗之后，他看见了dream眼下的林亦之三个字，他一瞬间有些恍惚，他抬手摸了摸那个名字，“疼不疼？”
dream摇了摇头，“不会。”
林亦之看起来有些无奈，他的脸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床头。
“我接下来要走了，”dream突然没由来地说出来这样的话，“现在想给你道个别。”
林亦之低垂着眼睑，眼神飘飘忽忽不知道落在了哪里，“为了什么呢？dream？”
“我想给那些不被世界所容的变种人一个容身之所，”dream抿了抿嘴，他知道这听起来有些自大，“我想让他们至少能度过一个比较愉快的下半辈子。”
林亦之有些惊讶于他的话，而后他看着dream笑了笑，莺色眼睛里满是笑意，“做你想做的事情，dream。”
不要辜负你的姓名。
dream走出了林亦之的房间，脑子里还是林亦之的最后一句话。
林亦之在昏暗的房间里躺着，他苍白而无力的脸色透着一点释然。
仿佛回到了多少年前他还是个英勇善战的林家子弟，对于世界抱着各种不合理的想法。
林亦之笑了笑，他无奈地摇摇头，“看来很多事情都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