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时候了?”刚醒过来的白语花皱着眉头看着房间,眼神里带着一点茫然,“我现在在哪里?”
其实白语花想问的问题并不止这些。
她抬起手看了看,就知道这不是自己原本的身体,这是克隆白语花的身体。
“你知道白和现在怎么样了吗?”白语花轻轻叹了口气,由于药物的副作用,克隆白语花这些年的记忆还没有完全与她的记忆融合,所以她现在对这些年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他现在叫陈疏,”白停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她,“被acidhead他——”
“acidhead,”白语花打断了白停的话,她挑了挑眉,抬手掀开了被子走下来,“你是说那个老家伙居然还活着吗?”
白停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白语花,他怔怔地点点头,“是。”
白语花无可奈何地走到窗边,她轻轻推开一条缝,让外面的风吹进来,白语花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看来这个天下还是被那个老家伙玩弄着啊。”
“这是怎么一回事?”白停站在她的身后,对白语花莫名其妙的话十分好奇,“acidhead他要干什么吗?”
白语花回过头对着白停笑了笑,做了一个“不用担心”的手势,“放心,既然我活过来了,那么那个老家伙也不能做出更多的事情了。”
那种从容不迫的姿态,那样轻描淡写的话语,竟一瞬间就让白停安下心来。
果然克隆的人与真人不可能一模一样。
白停看着靠在窗边的白语花,突然这么想到。
克隆的白语花,并没有现在白语花的惆怅。
白语花微微皱着眉头,克隆白语花的记忆正在一点点被灌输进她的大脑,柔软而庞大的那么多年记忆就这么横冲直撞地在她的大脑里活蹦乱跳,白语花难受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她的容貌依旧是风华正茂的样子,犹如悲天悯人的神邸,她优雅的侧脸不禁让人心生垂怜。
白语花的前半生极尽奢华,由于血液的阶段遗传,药物的浓度高的直接让体质较为虚弱的婴孩夭折,于是白家百年以来唯一一个女性后代白语花,可谓是全族的掌中明珠。
只是事态终究不会如了所有人的意,白家有了第一位女性子嗣,却不是世界和平的信号,贵族之间维持着的一点蛛丝一般的关系欲断不断,世家之间的战争也开始隐隐有了苗头。
白语花出生在一片鲜花和欢呼中,所有人都对她极尽呵护,委屈和眼泪是她前半生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她乐哉乐哉地活在那个山脚的别墅群里,白家人对于这位大小姐很是爱护,吃喝用度完全不会对她有一丝一毫的吝啬。
而有一句话说的讽刺,乐极生悲。
白语花生于希望,生于乱世。
她有着如白茶花一样的容颜,是世家小姐在酒会上见了都会争相交好的香饽饽,她家世过人,白家的医术让她周身散着一点淡淡的安神药味儿,让人感到平和而心安。
她笑起来的时候连空气都会滞留一会儿,生怕惊扰了这位可人儿。
白语花,语花,在一片欢声笑语和鸟语花香中诞生的女孩,名为语花。
但就是这样一个白家人的骄傲,却有着极其不幸的后半生。
无王之战发生后,人人自危,白家大门紧闭,生怕放进来一只苍蝇。
而后林亦之来了,他什么也没有多说,当时的白家家主就跟着他去了战场。
白语花还记得林亦之在临走之前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说“我会还你一个四肢健全的父亲的。”
白语花当时还很小,无王之战也才刚刚开始不过多久。
但当白家大开大门,救济天下的时候,白语花于是明白了那天林亦之看向她的时候眼里究竟是什么感情。
是歉意。
白语花救活了一个引发无王之战的少年,他年纪轻轻的满身是血,连伤口在哪里都是模糊的。
白语花用了自己六分之一的心脏让他活了过来,没想到竟是把整个世界推入了深渊。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白语花独自一人走在阻止无王之战的路上,身边只跟了一个克隆的白语花,两个人连拌嘴也做不到,整天无聊又忙碌地在路上奔波。
后来有了陈疏之后白语花于是就和克隆的白语花分道扬镳,欧阳若则是独自一人去保护那些被卷入无王之战的民众的安全。
再后面的时候陈疏出生了,duppy找到了她,对她说了一段话。
至今,那些话还仍旧如雷贯耳。
白语花放松地将身子靠在窗台,上半身吹着微醺的风,阳光照拂过她的脸庞,漂亮而年轻的五官被阳光描摹出棱角,她惊艳的眼神让人看了蓦地失了心跳。
她回忆里的很多事情都让她没由来地疲惫。
“应该只有几天大吧?”迷迷糊糊中,高里抬手摸了摸白语花出生没几天就夭折的孩子,语气像是在对她表示同情。
“你啰啰嗦嗦的是不想让你的儿子活过来了吗?”她当时看着他的动作,皱着眉头敲了敲桌子。
“是是是,”高里讨好地冲她笑笑,一瞬间脸上的阴影消失不见,“还请您大人有大量。”
“先说好,不信守承诺的话我可保不住你的孩子会怎么样。”她冷冷地看着他,抬手将他的孩子放在了营养液里。
一个女人的母性怎么会这么强大,连看着那个明知道是duppy克隆出来的孩子也会下意识地想要哄。
两个小小的孩子在透明的营养液里沉沉浮浮,毫无声息的脸像是做工精细的木偶一样。
孩子在还很小的时候长得都是很相像的,一样的天真无邪,烂漫纯粹。
孩子身上的奶香味被冲的一干二净,冷冷的营养液附着在他们身上,维持着他们的肉体。
夜晚的风很冷,白语花那时候就站在窗户旁边,她点了香薰,屋子里满是薰衣草的浅淡气味,窗户只开了一条很窄的缝,白语花就站在旁边吹风。
路灯的光不比太阳光,它更为冷漠,它也更为昏暗,光线影影绰绰地透过树枝间的缝隙打在地上,星星点点的光像是黯淡无光的星星,夜里露水很重,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白语花靠着旁边的一个小桌子,眼神远远地望着微蓝而黑暗的天空,今夜没有月亮,云层厚厚的遮了大半边天。
人不高兴的时候,连天气也不怎么样。
手术大概持续了十几个小时,白语花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黄昏的余晖洒在她房间的窗台上,合金材料的窗户边缘于是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
黄澄澄的夕阳染红了一片云,艳丽的天空缓缓舒展开一抹橙黄,像是在水里化开一点颜料一般,那一点点黄渐渐晕染开一层层色彩,云朵上下浮动着飘荡,到最后连云朵也褪了颜色,黑夜就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白语花叹了口气,看着如今窗外的夕阳,白停还站在她的身后,他们两个人都没有选择开口打破这沉默,只是静静地维持着现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