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染眼睛还有些模糊，当时房子崩塌地太快，灰尘铺天盖地地刮到她脸上，擦出一道道细细的伤口，她来不及闭眼，被迫无奈地眨了一点灰进眼睛里，后来白语花给她治疗的时候尝试着给她洗了一下，虽然现在还有些模糊，不过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林一染扶着床头柜坐起来，柔软的发丝垂到她的肩膀，软踏踏地伏在她的身上，她漂亮的莺色琉璃一般的眼中泛着阳光一般明媚的微光，她看向白停和白语花，“duppy呢？”
白停和白语花对视一眼，二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是无奈地摇摇头，最后白停叹了口气，走到了林一染面前坐下来，“他护住了你的小腿，但是恐怕他——”
林一染听了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只是淡淡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们谈了什么？”白语花觉得林一染表情有些奇怪，她轻轻捏了捏衣角，皱巴巴的白色衣摆被她捏得更加褶皱。
“他想复活白语花。”林一染直直地看向面前克隆的白语花，她并没有隐瞒，只是实话实说。
“嗯，”白语花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她轻轻地一笑，“那是挺好的。”
当年白语花把她造出来的时候其实白语花就已经命不久矣，但作为一个克隆人她并不具备高强度的模仿能力，还没有办法把白语花所有的记忆继承过来。
她从被创造之后就一直为白语花服务，从简单的制药开始一直到学习白家的三大禁术，她们两个渐渐的愈发相似。
一直到了很久以后克隆的那位反而活得更久。
按照一般的常理来说，一个克隆出来的人其实并不光彩，她的思想行动，话语走姿皆是来自于原主的习惯，她没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一个拆线傀儡，木木地重复再演那些老套的剧情。
“白语花应该被复活的，”克隆的她已经很久没有变幻过面容，如同神邸的侧脸带着一点悲伤，她轻轻地摩挲着一块衣料，眼神不知道放空在了哪里，“接下来就是她的事情了。”
真亦假时假亦真。
白语花笑了笑，“她该回来看看你们，烂摊子什么的还是要她来收拾吧。”
一些真相也该由那个白语花来告诉他们。
“过两天把欧阳夫人叫过来吧，”林一染很久没有说话，她看向窗外，声音轻得仿佛要被那软风吹得飘走，她没由来地一笑，那莺色琉璃一般的眼里带着柔和，“天要黑了。”
天空暗沉沉地落下一片黑，灰暗的云朵卷过一边，露出大片的天空，路灯还没有来得及亮，灰蒙蒙的大街上满是人群与车辆。
白日人山人海的街道上现在满是一脸疲惫迷茫的人，他们挨挨挤挤地走过交通信号灯，在离开斑马线的时候抬头看一眼天空而后又没入人群。
林一染身体还很虚弱，骨头碎成旺旺碎冰冰一样的鬼那还真不是开玩笑的，她无力地靠着床头柜，白语花已经离开房间去联系欧阳小姐了。
“白语花会回来？”白停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看着远远的天空，眼神有些迷茫，他们这一代人经历的并不多，但每一件都是惊心动魄的大事，白家从来都是规矩的中立派，如今竟也站在了这片混乱的洪流中。
“不出意外的话。”林一染也看着天空，他们两个没有看对方的脸，但却知道对方的疲惫不堪。
白停这几个月来一直在药房打转，恨不得上个厕所也把药品带上好好研究一番，倒是白语花因为身体原因反而还比白停撑得更久，两个人弯弯绕绕地研究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研究出了头绪，又要被迫放下手头的工作过来治疗林一染，但陈疏那边也是苟延残喘，所以白停干脆就把被子抱进了药房，白语花也拉着一架躺椅睡在挨挨挤挤的药材中间，两个人辛辛苦苦地制药，连喝水都没时间。
多亏林一染和陈疏的世家体质，不然说不定他们两个哪个不治都得死前边。
“duppy跟你讲了很多吧，”白停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眼镜酸涩得厉害，“怎么样？有没有陈疏的解药？”
“没有，那是acidhead，”林一染眨了眨眼，看起来情绪并没有过于低落，她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抿起来的时候脸上再无其他颜色，“acidhead的解药，一个毒品的解药，那要我怎么办？”
“......”白停沉默了一会儿，半晌之后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会尽力的。”
“阿停，”林一染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柔软的发丝滑过她的指尖，悄无声息地落下一点点香气，“你知道吗？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duppy对你说什么了吗？”白停淡淡地叹了口气，他回过头看着林一染，眼下浓浓的黑眼圈显示出他的疲惫。
“白语花当年在陈疏更小的时候就死了，”林一染眨了眨眼，手指微微用力地握住白停的肩膀，苍白的指节无力地颤抖，她像是第一次听见时那样，难过地垂着眸子，“陈疏很小的时候就是一个人了。”
一个孩子，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照顾，一个人活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陈疏他究竟是怎么才能让自己变得那么坚强的？
白停有些微微震惊，他垂着眼睛看林一染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瘦弱而白皙的手，而后他们两个人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隔壁床上的陈疏，他还在沉沉的梦境中挣扎着，徘徊在生死边缘，陈疏的身上满是鸡零狗碎的仪器，整个人像是濒死的鱼。
林一染静静地看着陈疏的脸，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对视，现在就算林一染走过去看着他，那双如同水墨画一般的眼里不会显现出她那双莺色眼睛，林一染放下了放在白停肩膀上的手，轻轻叹了口气，她闭着眼睛，像是累了，“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