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语花的死亡时间,她好像知道了。
林一染突然站了起来,椅子随着她的动作突然向后倒去,与地板碰撞的瞬间发出巨响。
林一染睁大了眼睛看着屏幕,上面的一行字清清楚楚地写着陈墨段某一天拿着白菊秘密出去了一趟。
陈墨段难道是知道白语花是什么时候死的吗?!
那明明是陈疏也不知道的事情——
只有陈疏还是白和的时候,他才记得。
白和在白语花死去的那天变成了陈疏。
那时候白和晚上突然做了个噩梦,他满身冷汗得皱起眉头却还是对那无尽的噩梦无可奈何。
无尽的黑暗冰冷而柔软,逐渐吞没了他的身体,他感到身体的僵硬,那灰暗的光轻轻地升上他的身体,攀爬上他的脸颊,他张大了嘴想要汲取更多空气,但却没有办法呼吸,喘不过气的着急让他一瞬间醒了过来,他死死抓着被子,一下子坐了起来。
白和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暗沉沉的房间里他的神经一瞬间由剧烈拉扯转为逐渐放松,安静与沉默让房间里的馨香更加明显,他慢慢放松了抓着被子的手,轻轻地呼出一口气,逐渐适应黑暗之后他慢慢地转向白语花那边,希望能看见她的脸得以安慰。
白和发誓他从此不会忘记那个画面。
白语花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胸口缩在一起面对着白和,她苍白而削瘦的脸颊带着戛然而止的疼痛,白皙而修长的手指紧紧揪着胸口的睡衣,她已经死去了。
白和呆呆地坐在了那里,一瞬间他的血液仿佛都开始倒流,他的心跳一瞬间停止在这一刻,苦涩的心情像是冬日遇上寒冷夜晚的幼苗,微热的手掌心像是轻轻被羽毛挠过,柔软的瘙痒感让他有些不自然地握紧了拳头,但那瘙痒的感觉却一时之间并不结束,于是他愈加用力地握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狠狠刺进了手掌心,疼痛感微微缓解了他的恐惧,红色而粘稠的血液在他的掌心汇聚,却加深了他的真实感,从而让恐惧爬升到了一个新阶段。
白和静悄悄地坐在黑夜中,星星连一闪也不闪,整个世界安静地骇人,那是黎明之前,是最黑的时候,也是最为绝望的时候。
如同梦一般的事情悄悄地降临在了他身上,疼痛感从手掌心传来,血液一瞬间像是在倒流一般灌上他的大脑,柔软而恐惧的黑暗包裹紧了他,他那双黑色的眼睛突然变成了微微的暗红,他一瞬间有一点眩晕的感觉,像是坠入了冰河,硬质的冰块狠狠地砸在他的肩膀让他一时之间颤抖了一下。
那是acidhead看到的第一个景象,白和一个人坐在床上,他像是一个不会动弹的提线木偶,残破不堪的情绪被散落一地,冰冷而坚硬的刀轻轻划过他的脖子留下一道血痕,红色的液体缓缓流出伤口,他像是受了刺激的含羞草,马上抖了一下,眼神下意识地看向acidhead,他无光的眼神呆滞地闪烁了一下,毫无征兆的一连串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咸腥的液体如同雨滴一般打湿他的睡衣,晕染开一片更深的颜色,盐水滑过伤口时带来层层递进的疼痛感。
acidhead轻轻一笑,死神的镰刀已经开始挥动,冰凉的刀面贴着白和的脸划过,可怕的战栗感和嗜血感让白和无法呼吸,他被扼杀在一个摇晃的钟表里,白和于是死在那个指针与分针的空隙,被逼无奈地沉睡在了黑暗之中。
只有一个陈疏被留下来生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无知地活着,对于一切的已知变成未知甚至感受不到悲哀。
但那无尽黑暗的一角,陈墨段却屹立在那里。
白语花的死,竟然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谜。
那时候陈墨段在白语花怀孕后找上她的时候白语花刚好在街上晒太阳,她喜欢逛公园,清晨的时候公园里那种满是雾气的样子十分像她以前在白家住的小院子。
“你怀孕了?”陈墨段就是在公园里看见她的,他穿了一身西装,黑色的布料与他的白皙面容形成鲜明对比。
一片浅淡的薄雾中,白语花随意地坐在长椅上看着别人昨天丢在这里的报纸,她眉眼低垂,温柔的表情如同还未开放的一点点花苞,她轻轻翻过报纸,眼光流转中,一抹黑色出现在了她的余光中。
白语花慢慢抬起头,看见了陈墨段,她惊讶地看着他走过来,挑了挑眉。
二人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相互对视着。
最后白语花叹了口气,将报纸折好放在了一边,对着陈墨段点点头,“要坐下吗?”
陈墨段于是顺着她的话坐下,女人微弱而柔和的香气一点点扑到他的脸上,温热的花香让他有些恍惚。
“你怀孕了?”这是陈墨段第一句话。
男人语气温和,严肃而庄重。
“我愿意和我现在的妻子离婚,”陈墨段转过头看着她,眼里是难得的认真与严肃,“我可以向你发誓,我并没有和她行夫妻之礼。”
陈墨段的确是打算认真负责的。
“可我并不认为那很重要,”他摇摇头,“对于我来说,负责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么对我来说,和平就是我最重要的一件事情,”白语花站了起来,低头看着陈墨段毅然的神色,“而且,你并不能见到这个孩子。”
他们想着儿女情长,却又不得不顾及天下大事。
“这个孩子,必死无疑。”白语花缓慢地眨了眨眼,将残酷的现实告诉了陈墨段。
“我是白家白语花,”白语花自我介绍着,看着陈墨段意料之中的一下子愣住的表情,她接着说了下去,“也许这个孩子能活下去,但你要相信我,那可能,已经不是你的孩子了。”
白语花已经告诉陈墨段了,她的话语像是柔软而冰凉的雪花,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身上,疼痛感让他甚至一时之间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