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染趴在凹凸不平的楼梯上,脚勾住旁边的扶手,手里死死抓着陈墨段。
“你可别松手啊林小姐。”陈墨段费力地想爬上去,腿却使不上劲。
“你特么还知道我是小姐啊,”林一染脸都红了,感觉比扛两百斤大米还累,“哪个小姐需要拉个大叔的啊。”
陈墨段借着力一下子翻了上来,二人累的半死,咸腥的汗水让伤口二次疼痛。
“特么这么快第二个炸弹就爆了,”林一染抬手抹了一把汗,“这年头炸弹这么好买吗?”
陈墨段撕了块衣服包扎了一下腿,“别说了,往上跑。”
于是二人借着往上跑。
“跑起来,动作快点,”林一染是真特么怕了炸弹,生怕又要来一回刚刚的桥段,“再来一次我特么直接自己跑路。”
陈墨段跟在她后面,一路扶着扶手摔到了天台。
天台风很大,把顺着楼梯飘上来的硝烟吹得一干二净,一路上一共爆炸了十几个炸弹,整座大楼恐怕待会儿就会倒塌。
“你猜猜等整座大楼坍塌的时候,我们俩谁能活着?”林一染疲惫地滑坐在地上。
“起码比在下面的时候生存率高。”陈墨段倚着栏杆,单腿站着。
“跟你这家伙死在一起真是晦气。”林一染嫌弃地看了一眼陈墨段。
陈墨段没说话,只是温和地一笑,像是在说“我也没办法呢”。
“所以白家有什么秘密让你这么好奇?”林一染想起了之前的话,抬头看着陈墨段。
“你知道白家的三大禁术么?”陈墨段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根烟点上叼在嘴里,“其一为起死回生之术,其二为取一分二之术,其三为病木逢春之术。”
林一染皱了皱眉头,“你是说那个只有家主才能练的禁术?”
陈墨段点点头,吐出一口烟,“我怀疑白语花至少会其中一种。”
林一染眼神暗了暗,“哦豁?”
“你父亲的身体就是证据,”陈墨段单手拿着烟,“想必这就是病木逢春之术。”
林一染垂下了眼睑,“那白语花她究竟是——”
“嘭——”
一颗炸弹在天台爆炸,猛烈的冲击波致使林一染和陈墨段被狠狠拍到了对面的栏杆上。
林一染咳嗽了一两声,吐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陈墨段无意识地捂着胸口滑坐了下来,烟夹在他的手指间,已经灭了。
猛烈的爆炸中整座大楼开始坍塌,先是细小的碎石倾泻着滚到大楼前面的空地上,而后这个大楼轰然倒塌,又有几个炸弹受到影响爆炸,一片火海燃烧着大楼。
难闻的硝烟味久久不去,黑红色的火焰烫得吓人,初秋的风又大,火就一直烧到了夜里,照亮了一小块天空。
第二天将近中午的时候火灭了,整座大楼都变成了灰烬。
陈疏一脸无神地站在大楼面前,眼睛有点发酸。
白停扶着他的肩膀,预防他直接扑过去引发第二次坍塌。
张夕远和赵约影两个人站在一边,两个人都忍住不在陈疏面前哭出来。
唐室齐带着雇来的人清理大楼,企图从一堆灰烬里找出他们想要的东西。
他们都很悲伤,但是他们答应过林一染要好好照顾自己。
从前六年的无王之战,这次仅仅半个月就结束了。
所有人都茫然地站在那里,他们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是正常的反应,只好站在那里。
陈疏没有哭,他感觉自己好像还看得见林一染,他依稀看见了她漂亮的莺色眼睛,那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眼睛,像是夏天夜里随着湿湿凉风闪着的烟花。
陈疏觉得自己腿有些软,而后他就昏了过去。
唐室齐的人在灰烬里捧起了无数灰烬,结果只有失望。
整座大楼都是灰烬,他们其实找不出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去找一下就是心里难受。
唐室齐又开始抽烟了,但是抢走他烟的人成为了赵约影。
陈疏也学会了抽烟,后来也喝酒,酒量还是差,喝完了不哭不闹,就是要洗澡。
赵约影做了张和林一染很像的脸送给陈疏,自己没有做一张给自己,她拿了林一染一个小小的发卡,放在身边。
张夕远回到了小岛上,开始重建那面目全非的地方。
无数幸免于难的常人都过来向他们道谢,帮着他们义务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陈疏后来回了陈家,陈老爷子得了病,不得不让他回去继承家业。
李晴宁找出了林亦之的身体,马上离了婚,带着林亦之回到了林家以前的别墅。
林一染寄放在唐家那里的钱交给了李晴宁,林家只剩下了林夫人一个人。
生活实在是太忙了,大家居然都没有时间好好哭一场。
直到两个月后事情慢慢平息了下来,他们都没有了事情,才惊觉自己已经再也见不到林一染了。
陈疏那一天刚刚从医院看望陈老爷子回来,他撑着一把黑伞走在路上,他对陈老爷子没什么感情,只是如果不去看看他媒体会对他冷嘲热讽而已。
天气很差,雨下的很大,陈疏的伞都哗啦啦响。
陈疏想起来了,大约是一年前的今天,他和林一染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她穿了漂亮的黑色鱼尾裙,长至腰间的黑色卷发被她挽到胸前,露出大片雪白的肩膀,她漫不经心的转身抬头,慵懒的神情如同秋日低垂的月亮。
接下来,他走下去,然后问她——可有婚姻在身?
看见她鸦羽似的睫毛扇动两下,他就可以捧起她的手落下一吻。
多么美好的罗曼蒂克情节。
陈疏叹了口气,抬手收了伞,冰凉的雨顺着他的脸滑落,带着一点点咸咸的味道。
他靠着开过来的车,抬手点了根烟,难得没有叼在嘴里,他只是单手夹着烟,在雨中闻那一点夹杂着湿气的,带着尼古丁气味的白烟。
陈疏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抬头看着天空,灰蒙蒙的天空像是压在他的头顶,让他喘不过气来。
“什么时候,”陈疏喃喃自语,“什么时候这么这么爱你了呢?”
林一染啊。
一声叹息湮没在大雨中。
男儿二十缺一,心早已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