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药这种东西最为让人恐惧的就是慢性这两个字。
“你知道卷班边旺吗?”那时候林一染站在隐蔽的角落里,微醺的阳光照不到她身上,她冷漠地看向海口,侧脸看着像是一幅壁画,她眼神不带一丝情感,莺色琉璃一般的眼里滑过淡漠。
卷班边旺。
陈疏记得那个地方,林一染厚厚的一叠机票里,只有它是林一染时间待的最短的地方。
那是一个难以形容的地方。
卷班边旺,一个曾经兴旺发达的国家,那里阳光灿烂,植物肆意生长,充满野性魅力的风景横冲直撞地进到人们的眼里。
那曾经是一个充满野性与狂放不羁的国家,男人强壮的身体扛起一边天空,健康有力的女人默默地站在他们身后静静守候,那是个完美的国家,当然,是曾经。
陈疏当时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个很荒凉的地方了。
那时候他刚刚到这个地方,没有看见阳光下枝繁叶茂的植物,而是随意被乱扔的一地空瓶,棕色的瓶瓶罐罐散乱地铺在地上。
这些瓶子呈现出黑棕色,褐色的一点点液体会从没拧紧的盖子里流出来蜿蜒在地上,蚂蚁密密麻麻地团簇在地上,甜腻而令人上瘾的味道就这么扑面而来。
年轻人们三五成群地走在街上,对一地的瓶子熟视无睹,衣衫褴褛的人们手里拿着瓶瓶罐罐,完全不关心任何事情,反而对蜿蜒曲折的那一道道褐色颇感兴趣,陈疏看得出来,那是一种瘾君子的目光。
在阳光照不全面的胡同里,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个瓶子,在并不清脆的干杯声后他们一饮而尽,十几分钟后会表现出一种沉醉且迷迷糊糊的姿态。
一种飘飘欲仙的姿态。
陈疏当时站在阳台上,手扶着栏杆,皱着眉头看着他们尽显丑态。
那是一种堕落,一瓶所谓的药水就让人萎靡不振,甘愿沉沦在暂时的飘飘欲仙中久久回味。
但很久以前,它并不是这样。
林一染刚刚到那里的时候,人们都很热情地招待她这个小女孩,热带水果通常都很甜,多汁的肉排只用黄油煎也很香。
路边到处是疯狂生长的植被,风沙四起时云朵也会跟着卷起边,柔软而舒展的云边洁白无瑕,露出金灿灿的阳光。
当时对药水成瘾的人也有,但人们对此不以为意,那只不过是小小一瓶药水,怎么会对人体有害?
就像是会上瘾的毒品,怎么不会让人甘之如饴?
林一染听过这句话,她就知道这里的繁荣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了。
将要衰败的一个国家,连植被与阳光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在林一染走的前几天,一群年轻大学生曾经邀请她一起享用,说是喝完可以忘记一切烦恼和痛苦。
林一染冷冷地扫过他们的脸,年轻的大学生一般都是靠着父母辛苦工作来支撑他们的生活,而他们每天至少四瓶的药水明显远远超过了生活费。
聚群的废物。
“没出息的东西,”林一染淡淡地靠在门上看着他们,用中文一字一句地说道,“等行将就木,灯枯油尽的时候,给我后悔去吧。”
林一染还是一个年轻的孩子,她的头发那个时候已经拉得很直了,漂亮的长发直直地垂下来长至腰间,柔软的青丝随意地爬过她的肩膀,搭在她的肩膀上。
年轻的大学生听不懂她的嘲讽,以为她是初来乍到的外国人,颇感无趣之后就走了,手里还拿着剩下一半的药水。
林一染看着门前扔了一地的药水瓶子,轻轻冷哼一声就回去收拾行李了。
毁掉一个国家,不一定需要武器。
毁掉一个人,也不一定需要一颗子弹。
“实在很可惜,他已经没救了,”acidhead无奈地摇摇头,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一般,“那个你们名为acidhead的毒品,不知道你对它的印象深不深刻呢?”
“你让他吸入了acidhead?”林一染眼神暗暗的看着acidhead,恨之入骨地咬住了牙关,上下牙齿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像是鱼儿离开了水,陈疏现在已经趋于苟延残喘。
“你没有办法的,林小姐,”acidhead像是在替林一染叹气一般,耸了耸肩,“毕竟我也不知道解药是什么。”
林一染握紧了手上的枪与刀,狠狠地嗤笑一声,“果然高家的人还真是百无一用,连死都要拉上一个人垫背吗?”
“我可没有那种想法,”acidhead慢慢地开口否认,“毕竟我还是希望能多活几年的。”
“痴人做梦,”林一染一枪打破了acidhead的一片衣角,带着火星的子弹旋转着射入墙壁,擦得干干净净的瓷砖裂开缝隙,落下一层薄薄的墙灰,林一染甩了甩手,看着勉勉强强躲过去的acidhead不屑地一笑,“你倒是反应不错嘛,一个老得不知道几岁的男人能这样还真是奇迹。”
“承蒙夸奖,”acidhead捂着撞疼的手臂站了起来,“不过,好心提醒你一句,林小姐,就算是这样陈疏也不会死而复生。”
“陈疏可不会死,老头,”林一染撑着茶几一翻身,躲过acidhead打出的一发子弹,敏捷地翻过茶几,狠狠地将枪口打在acidhead头上,“给我向淑女道歉!”
acidhead狼狈地躲过林一染的一击,皱着眉头抬枪也打出一枪,他尚未完全退化的手臂力气已经小了不少,他费力地扶着沙发一角站着,脸色苍白。
“怎么?”林一染讽刺地笑了笑,“是身体不好了吗?”
acidhead的身体已经开始逐渐趋于他的真实年龄,皱纹开始慢慢出现在了他的脸上,肌肉慢慢萎缩下去的无力感总是让他体会到年老的无可奈何。
“呵呵,”acidhead闭着眼睛靠着沙发,duppy还趴在地上冷漠地看着地板,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但还是死死看着acidhead,而男人却依旧苟延残喘地活着,“真是搞笑透顶。”
“既然陈疏活不过来,那么就麻烦您早该进地狱的老人家先走一步等等他吧?”林一染拿着枪指着acidhead,莺色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的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