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御书房中只能听见沙沙的翻动纸张的声音。
看着这些证据，皇帝心中千思百转。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他几不可查的勾了勾唇角，又不动声色的将嘴角压平。
缓缓将最后一页翻过，皇帝这才将目光落在裴慕珏的身上，意味不明道：“爱卿可能确保，这些证据都是真的？”
“是，臣以性命保证，绝对是真的。”裴慕珏不卑不亢。
“噢？不如朕将那楚国公主灵阑也召入宫中，你二人对峙一番，如何？”皇帝眯眼打量着裴慕珏。
裴慕珏面色不改，毫不犹豫应声：“臣谨遵陛下之令。”
“爱卿果真是个光明磊落之人。”皇帝深深的看了裴慕珏一眼，对王德福吩咐，“去，传灵阑公主入宫。”
“是，陛下。”王德福尖细的声音自殿内响起，弓着腰退了出去。
待王德福将殿门关上，皇帝的指尖点了点桌上的一沓纸：“这里头，林氏在其中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那林氏，可是生出了旁的心思？”
裴慕珏淡声道：“林氏不过是一介女流，便是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不过也就是母女子之间的勾心斗角。”
“是吗？”皇帝沉沉看他，“可这林氏乃是裴书璟的妻子，往小了说，她的所作所为可以代表齐王府二房，往大了说，亦可以代表……齐王府，朕说的对还是不对？”
“陛下，臣与祖父从未有过不轨之心，请陛下明查。”裴慕珏佯似诚惶诚恐，同皇帝表忠心。
看着他在自己面前低头，皇帝颇为满意，却并未就这般放过他，给一颗甜枣，再打一巴掌：“爱卿，朕知晓你与齐王自是不会有那等大逆不道的心思，但是齐王府二房，做的种种事情，着实让朕不放心啊！”
裴慕珏心知皇帝多疑，他现在若是不回答，说不定还会徒增祸事，况且，这也没什么不能与皇帝说的，反倒……更合他心意。
这个想法，不过只耗费了一眨眼的功夫，他抿了抿唇，沉默一瞬，便道：“陛下，臣与璟弟虽是同处齐王府，平日里却并未有太多的交谈，故而臣也无法确定他们究竟如何，不过，林氏此人心肠歹毒，曾经给分娩中的姨娘下了催产药以至于那姨娘难产而亡，当时，祖父下令让璟弟与她和离。”
皇帝倒是未曾听问过此事，即便他的手伸的再长，然而齐王府实在是一个铁桶，想要安插人，难呐。
不过，他倒是被吸引了注意：“如今这林氏还能干出此等事情，那便证明她并未被休，朕倒是不知，那裴书璟竟还敢忤逆齐王的命令？”
“若是寻常，璟弟自是不敢，不过……”裴慕珏话音顿住，更是勾的皇帝好奇的很。
“可是那林氏使了什么手段？”
裴慕珏微微颔首，在皇帝的无声示意下，却是久久都没有说话。
皇帝的脸色倏地阴沉：“爱卿，你这是何意？莫非朕不能知晓此事？”
“陛下误会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齐王府的家事，您若是想知道，臣当然会告诉您，只是……”他说话断断续续的，更是惹得皇帝不悦。
“朕从前倒是不知道爱卿竟然如此的婆婆妈妈。”皇帝冷哼一声，到底看出了裴慕珏是在顾忌着什么，他大手一挥，“你尽管说，朕不怪罪你。”
得了皇帝这话，裴慕珏不再似方才那般，而是干脆利落道：“臣发觉，林氏许是与三皇子有关系，故而……”
只这么短短的一句话，裴慕珏不必再说下去，皇帝便明白了。
他瞳孔骤然一缩，脸色沉的如同浸了墨汁。
好啊，好一个老三！
若是他没有记错，老三如今还在被他禁足的期间，分明是给反省的机会，这老三倒是好，竟然还不消停。
玩儿女人也就罢了，如今还与旁人的妻子有了牵扯，简直是荒唐！
皇帝面上辨不出息怒，然而那眸中已是染上了怒火，胸膛更是剧烈的起伏了几下，虽然很快平缓了情绪，但裴慕珏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
无疑不是为这段时间的憋屈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他刚刚敛起神思，皇帝的视线便落在他身上，那眼神如同淬了毒。
难怪，难怪这裴慕珏方才是那等反应，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他实在是想将裴慕珏乃至整个齐王府给收拾了，可惜，到现在都没个机会，甚至，今日反被将了一军。
谁让他方才着了这裴慕珏的道，更可恨老三那个孽子，即便被禁足了，还不知悔改，将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放肆的资本，真真是太惯着他了！
皇帝吐出一口浊气，再度将注意力放在手边那一沓证据上，不由得思索。
林氏，楚国公主，齐王府，裴慕珏……老三。
他的心陡然一沉，不怪他不信任自己的儿子，着实是这儿子从前干过不少扰乱朝纲的事，这一次……
皇帝心中那颗名为怀疑的种子在短短的一小会儿，扎根发芽。
裴慕珏看在眼里，不作一言。
“陛下。”伴随着殿门被推开的闷重声，王德福轻声唤道。
皇帝立刻抽回心神，垂眸看向王德福，以及身后着一身异域服饰衣裳的女子。
他从那曼妙的身姿由下而上滑过，见着那覆面的薄纱时，心中顿生丝丝不悦，只是待那双盈着潋滟水光的眸子撞入他的视线时，他的心好似被一只纤细柔弱的手轻轻拂过，生出了几分悸动。
灵阑只是大着胆子偶然抬眸看了一眼，谁知竟然撞上皇帝热烈的过分的视线，身子一僵，好似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一般。
她慌忙的移开视线，以楚国的最高礼仪，右手覆在心口处，弯身道：“楚国灵阑参见天齐国皇帝陛下，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狠狠地凝了灵阑一眼，想到什么，泛着冷意的眸子瞥了裴慕珏一眼，似是将他当做了眼中钉肉中刺。
裴慕珏不明所以，一时不知皇帝这莫名其妙的针对是为何。
不过，只是一眼罢了，皇帝便收回视线，声音是难得的温和：“灵阑公主，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