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三人踏着月色前去佛堂。
佛堂早已经被宫人们装点好，燃上了烛火。
进到里头，顾青雪眨眼间适应了这种光亮，这才注意到佛堂正中摆放着一个菩萨的雕像，在正前方的位置，放置着一个蒲团，想来是皇后每日礼佛的位置。
在佛堂的两侧，各摆放了一副小桌，小桌后空荡荡的，没有一物，小桌上面则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在前方一角，放着一个烛台。
竹儿止住脚步，回头看着二人，道：“王妃，欣瑜姨娘，这便是你们接下来一段时日抄经的位子，请吧。”
话音刚落，欣瑜便迫不及待的接话：“那妾身也就不耽搁时间了，王妃，你是王妃，身份比妾身尊贵多了，应当坐左侧，所以妾身就去右侧了。”
顾青雪看过去，与欣瑜暗藏笑意的双眼对上，她颔首，“可以。”
欣瑜轻哼一声，看不上顾青雪这副目中无人的态度，不过想到顾青雪接下来要受的折磨，这么点不忿很快消散。
两人前后脚坐下，竹儿打开火折子。
先是来到顾青雪的面前，弯身将她桌角处的烛火点燃，才转身去了欣瑜那一头。
烛火燃起的那一瞬间，顾青雪的双眸便眯起，看着那昏暗的烛光，她什么都明白了。
为什么皇后会一直拖延时间，拖延到了晚上才让她们过来抄经？
又是为什么欣瑜刚刚会主动提及身份尊卑，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欣瑜那边的烛光定然比她的要亮堂不少。
她刚刚这么想，对面的竹儿就起身移开了身影。
如她所料，欣瑜那边的烛火比她这里的亮了不是一星半点，即便是她这边再点十根蜡烛，都比不过欣瑜那边的亮度。
欣瑜挑衅的勾唇一笑，明知故问：“呀，王妃，你那边怎么这么暗？这要是抄经，眼睛得不舒服吧。”
顾青雪站在桌子后头，冷眼回视：“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这边的这么暗？”
欣瑜的脸色一僵。
顾青雪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落到竹儿的身上：“竹儿姑姑，这件事，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这是今日以来顾青雪第一次这么硬气，莫说欣瑜觉得不适应，竹儿更甚。
蹙了蹙眉，竹儿淡声道：“许是这烛台许久未用了，底下的宫人也没有注意到这点，王妃放心，待会儿奴婢就好好处罚她们。”
绝口不提现在该怎么办。
顾青雪不是没苦硬吃的人，白日里的种种，对她都有利无弊，所以她甚至愿意主动配合，顺着皇后的意愿做下去，但现在不同。
她嘴角的弧度压平，神情中夹杂着几分威严：“然后呢？竹儿姑姑打算就让我就着这昏暗的烛光抄经？”
竹儿的眉头蹙得更紧，未曾料到顾青雪竟是这么难缠。
她皮笑肉不笑：“自然不是，王妃暂且先将就将就，奴婢这就吩咐她们去寻一个新的烛台来。”
说完，竹儿打算离开。
临走之时，眼神微沉，‘提醒’道：“王妃，姨娘，这会儿时辰已经不早了，还请两位尽快开始抄经，免得错过了就寝的时间。”
顾青雪扯了扯唇，不慌不忙的弯身。
欣瑜趁机阴阳怪气：“王妃，皇后娘娘先前可说了，咱们得跪着抄经才有诚心呢。”
说着，她倒是先坐在蒲团上了，颇有几分嘚瑟道：“不过，妾身因为肚子里头有王爷的孩子，只能坐着，可怜王妃了。”
顾青雪正是不悦之时，这欣瑜撞了上来，她不复从前的淡然，冷笑道：“这么说，你这是觉得坐着抄经诚心不足了？也是，的确是诚心不足，不过你若是能比我多抄上一个时辰的，倒也能够让菩萨看到你的诚意。”
欣瑜脸色一变，正打算说什么，顾青雪就先一步说道：“欣瑜姨娘既然是诚心为天齐国、为王爷祈福，想来很乐意多抄一个时辰的经吧，毕竟这样，才能确保菩萨看到你的诚意呢。”
与欣瑜方才的语气几乎一模一样。
这话恰恰落在了从外头进来的竹儿的耳中，她脚步微顿，下意识看向欣瑜，见她一脸的憋闷，当下便知道，这是被顾青雪将了一军。
瞧着欣瑜这般模样，竹儿的眼中便划过了一丝嫌恶，就这么一个蠢货，也不知道娘娘当初为什么将这蠢货塞给了战王。
但凡换一个机灵的，比如……现在又怎么会在顾青雪面前落了下风？
无声冷哼过后，竹儿冷着脸进去，将新取来的烛台放在顾青雪的桌案上，取代了先前的那个烛台。
这一次，竹儿没有做手脚，换成了与欣瑜同样亮度的。
顾青雪轻扯唇角，没有再说什么，缓缓跪了下来。
顷刻间，地面上的寒意便浸入了她的膝盖，她紧紧抿唇，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太大的异样，但竹儿还是瞧见了她神情的细微变化，因方才那事而生出的不悦，在顾青雪的痛苦中消散了许多。
顾青雪注意到竹儿的眼神，骤然抬头。
猝不及防与顾青雪四目相对，竹儿微愣，很快反应过来，嘴角勾起一抹挑不出错的弧度：“王妃，你还有什么吩咐？”
“刚刚欣瑜姨娘的话，竹儿姑姑可听到了？”
顾青雪的询问，令竹儿下意识瞟了欣瑜一眼，余光中，欣瑜的脸色尤其的难看，激动地想要说什么。
在她出声之前，竹儿抢先一步应声：“王妃，奴婢听到了。”
“既然竹儿姑姑听到了，那就劳烦竹儿姑姑与皇后娘娘传达一声，这佛堂恐怕得多占用一个时辰。”顾青雪执笔抄写着经书，不紧不慢的说着。
还不忘补充一句：“每日都要多占一个时辰。”
欣瑜气的险些一口银牙咬碎，她期盼的看着竹儿。
竹儿无视她的小动作，同顾青雪不卑不亢道：“王妃，皇后娘娘日理万机，何必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去叨扰娘娘？先前娘娘已经吩咐过奴婢，这佛堂只给王妃与欣瑜姨娘开放两个时辰，这若是……”
“竹儿姑姑！”顾青雪打断竹儿的话，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神色冷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