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前些时日相比，裴慕珏眼看着憔悴了不少，大抵就是因为腿的缘故。
顾青雪无视裴慕珏的斥责，恍若未闻的继续走近。
千升已经站起身来，瞧见顾青雪，眼神一亮，有些殷切的唤道：“王妃，您回来了。”
裴慕珏不耐烦的神情凝滞住，飞快的转头看过去，竟然真的是顾青雪！
宛若变脸一般，他的神色比先前好看了许多，声音也温和了些：“你怎么回来了？”
顾青雪神色淡淡的：“王爷是什么意思？不想让我回来？觉得我打扰了你和欣瑜姨娘的雅兴？”
说话夹枪带棒的，千升以及跟着进来的竹鸢与青鸢皆是一默。
裴慕珏张嘴想说什么，但瞧着顾青雪的脸色，到底是没有再说。
顾青雪也没有就着这个事情再说下去，伸手过去，青鸢立即会意，将碗递到顾青雪的手边。
“你们下去吧。”顾青雪垂眸舀动着碗里的汤药，淡声吩咐。
裴慕珏没有反对，三人便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没了三人，两人依旧没有说话，顾青雪默不作声的喂裴慕珏喝药，但周围却回荡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竟显得和谐了不少。
一碗苦涩的汤药下肚，裴慕珏面不改色，沉下心询问：“今日我本是打算亲自前往将军府一趟，哪知……”
“哪知与欣瑜姨娘胡闹的太过，导致双腿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顾青雪平静的呛回去。
裴慕珏无奈的握住顾青雪的手：“我到底会不会与她胡闹，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顾青雪定定的看着他：“我回了娘家这么多日，你与欣瑜姨娘发展到了哪一步，我如何能清楚？倒是二夫人与我说了，欣瑜姨娘颇得你的宠爱，夜夜笙歌。”
“一派胡言！”裴慕珏脸色微变，与顾青雪对视一眼，从善如流的说起旁的事情，“我听闻，岳父……出事了？”
顾青雪的长睫垂下，面上布满了悲伤，想到在府中独自一人的母亲，她咬着下唇，颇为担忧。
不知道母亲知道她被皇后身边的太监欺辱，会不会难过……
“啪嚓。”
药碗滑落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成了一地碎片。
翠珠下意识惊呼一声，连忙弯下身收拾地面，一边抬头安慰苏柳：“夫人，您莫要担心，王妃心里有主意，绝对……”
“有主意，有主意她也只是个孩子，竟被一个太监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羞辱。”苏柳眼前阵阵发黑，即便是没有亲眼目睹，即便门房只是草草的与她说了当时的情况，她都能想到顾青雪是多么的孤苦无助。
本该由她这个母亲来守护，可她却躺在榻上，反倒是需要顾青雪自己承受着这一切。
“皇后，皇后她怎能这般！”苏柳被气的狠了，重重的拍着床沿。
翠珠草草的将地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好，便交给了听到动静小跑进来的小丫鬟。
她轻抚着苏柳的背，安抚道：“夫人，想来王妃现在已经回到了齐王府，您放心吧，百姓们不会乱说的。”
“怎么不会乱说？人多口杂，什么人都有，他们……”苏柳经历过的事情还少吗？难道还不知道那些百姓们个个都是墙头草？
对他们好的时候，嘴里口口声声都是感谢，一旦有了点风言风语，他们便立刻转了话音。
比如先前顾家落难的时候……
苏柳深呼吸数次，非但没有缓解了因顾青雪被羞辱而带来的怒气，反倒想起了客死他乡的顾凌，更是悲戚万分。
若是夫君还在，齐王府、皇后等人，如何敢欺负雪儿？
思及此，苏柳的眼泪接连不断的滚落，许是伤到了心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再没了意识。
……
苏柳被气晕的事情并未传到顾青雪的耳中。
她挂念着府中的事情，有心回将军府，可刚刚被皇后勒令回了齐王府，除非是父亲出殡的那一日，否则许是都不能回去了。
每每想到这事，顾青雪便恨得咬牙，她真想将皇后给杀死，真想……
她的呼吸骤然急促了不少，意识到这想法是多么的大逆不道，她废了好一番力气才止住。
这已是她回到齐王府的第三日，宫里头的李太医正在为裴慕珏看诊，她身为战王妃，自然要在一旁等着。
千升上前小心翼翼的掀开了被子，将裴慕珏的裤管推上去，那触目惊心的大片淤青和擦痕便暴露在众人的面前。
顾青雪的眼睛被刺得生疼，难怪，难怪裴慕珏这几日都不让她帮着上药，每每都要喊千升，原来竟然严重到如此地步。
便是连李太医，眉头都皱得紧紧的，他的手指轻轻按在完好的肌肤上，反复查看，不时地询问裴慕珏。
裴慕珏始终都是一个答案：“没感觉。”
这让李太医顿感棘手，试探着触碰着那骇人的大片伤口：“王爷，这会儿呢？”
裴慕珏表情未改，“没感觉。”
李太医加重了几分力气，“现在呢？”
“依旧没感觉。”
屋内的氛围愈发的严峻了。
李太医甚至在伤口处下了十分的力气，这股子力道，便是在完好无损没有受伤的肌肤上摁下去，都会感到疼痛，可偏偏裴慕珏的脸色都没有过一丝变化。
顾青雪担忧的绞着帕子：“李太医，王爷的腿到底如何了？”
李太医的神情凝重，终是叹息着摇头：“不大好。”
裴慕珏的脸色陡然一沉，俨然是在发怒的边缘。
顾青雪顿时察觉到，给千升使了个眼色，便将李太医喊了出去。
被隔开的外间，顾青雪忧心忡忡的蹙眉：“李太医，你老实与我讲，王爷的腿是不是……”
李太医重重的叹息一声：“王妃，实不相瞒，那一日王爷刚刚受伤，便是下官为王爷诊治的，当时王爷还有所知觉，下官以为开几服药内服外用，慢慢调养总会好转，哪知……”
他惋惜道：“依着今日的情况，王爷的腿恐怕是好不了了。”
顾青雪瞳孔一颤：“不可能，王爷的余生万万不能躺在榻上过活，李太医，可还有其他法子能治好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