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儿满脸泪痕，她早就后悔了，在答应了欣瑜的时候就后悔了，在没有阻止王妃吃下那蜜饯的时候，悔意达到了顶峰。
她有罪。
她是个罪人。
裴慕珏垂眸摩挲着左手的玉扳指，“你是如何对王妃下毒的。”
洛儿供认不韪：“欣瑜姨娘知道王妃每日都会喝安胎药，她从前与王妃是手帕交，对王妃很了解，清楚王妃最讨厌喝药，因为药太苦，每次喝过药之后，必定会用蜜饯压去药的苦味，所以她便让奴婢将那药都撒在蜜饯上。”
其余的，就算洛儿不说，他们都清楚了。
顾青雪是一定会吃蜜饯的，一旦吃了蜜饯，那孩子就不可能会保住。
洛儿痛哭流涕：“王妃，是奴婢行差将错，鬼迷心窍，才做出这等事情，王妃要杀要剐，奴婢都受着，断然一个字都不会说。”
青鸢沉着脸，恨不得将洛儿直接拖出去打死，她狠狠地瞪了洛儿好几眼，方抬眼看向顾青雪，无声地征求着顾青雪的意见。
顾青雪却是看着裴慕珏，容色冷淡，眼底没有半分波澜：“王爷，事到如今，你打算如何处理欣瑜姨娘？”
裴慕珏回望过去，一时间没有说话。
“王爷，我的孩子可是死在欣瑜的手里。”顾青雪面露讥讽，字字诛心，“欣瑜是王爷的心尖上的人，那我的孩子呢？难道，我的孩子都比不过一个欣瑜吗？”
一旦这孩子平安出生，就是齐王府的嫡孙，论身份论地位，哪一点不比一个姨娘强？
“还是说，王爷已经打定了主意，执意要保住欣瑜？”顾青雪习惯性的将手抚上小腹。
裴慕珏眼角一抽：“雪儿，你先冷静一下。”
“我冷静不了！”顾青雪忽的拍开裴慕珏的手，声音拔高，将怒意都爆发出来。
她怒瞪着裴慕珏：“王爷，我不管你到底舍不舍得处置欣瑜，她既然害死了我的孩子，我一定要让她偿命，她不死也得死！”
“不要以为父亲与母亲接连出事，我就真的没有半分倚仗了，王爷，你可以好好想一想。”
裴慕珏迎上顾青雪满怀恨意的眼神，心一抽一抽的疼，他不敢再刺激她，连忙应声：“好，我答应你，我会处置了她，为我们的孩子报仇。”
外头，面上满是愉悦之色的樱红刚刚踏入门槛，便听得这话，脸上的笑意一僵，险些一脚绊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
居然被发现了？
樱红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她就恢复了镇定。
整理了一下表情，她提着裙摆匆匆地跑进内室，不等给两人行礼，便大声喊道：“王爷，您不能处置姨娘！”
裴慕珏与顾青雪的眼神倏地落在了樱红的身上。
青鸢与竹鸢皆是警惕的瞪过去，离得最近的青鸢冷着脸伸出胳膊，扯着樱红往外面拖：“放肆！你还有没有规矩，没有通禀便闯入王妃的卧房，谁给你的胆子！”
立刻有丫鬟上前帮忙。
樱红的手臂都被制住，她奋力的挣扎，却抵不过两个人的力气，更何况青鸢还是一个练家子，被青鸢抓住的胳膊一阵疼痛。
她龇牙咧嘴，顾不得别的，急忙大喊：“王爷，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是太高兴了，想要尽快将喜讯告知您。”
“姨娘有孕了！欣瑜姨娘身怀有孕！已有一个半月！”
这话一出，屋子内一片寂静，就连拖着樱红的青鸢与另一个丫鬟都不得已止住了动作。
若非双腿不便，裴慕珏此时应是已经站了起来，但面上的诧异同样反应了他心中所想，“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樱红小鸡啄米般点头，扭身从青鸢手中脱身，她面色红润，“王爷，是陆神医亲自诊断出来的，欣瑜姨娘有孕了，这是大喜事啊！”
裴慕珏却并没有多高兴，他第一时间看向顾青雪，对上顾青雪一潭死水般的眼神，一时心慌，“雪儿。”
顾青雪扯了扯唇角，是裴慕珏从未见过的冷漠：“王爷还真是好福气。”
欣瑜也真是好运气。
“雪儿……”裴慕珏倍感头疼，他纠结万分，这件事情还真是不好解决。
见裴慕珏久久没有表态，又联想到方才她听到的那一番对话，樱红有些急了，眼珠一转：“王爷，陆神医说姨娘的身子虚弱，需要好好补一补，最关键的是，姨娘近段时日心中愁绪繁多，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恐怕对孩子也有影响。”
她知晓不能在裴慕珏面前耍心思，便直接将目的道出，恳求道：“求王爷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欣瑜姨娘前些时日的无心之举。”
“最近一段时日，虽然伤在王爷身上，但痛在姨娘心中，姨娘日日牵挂着王爷，许多次都因为愧对于王爷起了寻死的心思，奴婢眼看着姨娘一日一日的瘦下去，心中不忍，如今又得知姨娘怀了身孕，更是担忧。”
“请王爷解了姨娘的禁足吧！”
裴慕珏有着顾虑，一方面，他刚刚才答应了顾青雪要处置欣瑜，若是就这般改口，恐怕顾青雪会……另一方面，欣瑜到底是有孕，这时候再处置她，对孩子不公平。
他的纠结，顾青雪都看在眼里，对他不是一星半点的失望。
她叹息一声，翻身背对着他躺下，冷声道：“欣瑜姨娘身怀有孕，不能同一日而语，王爷还是将她的禁足解了吧。”
“雪儿。”裴慕珏伸出手，想要搭上顾青雪的肩头，快要触上去的时候，心中生出了怯意，最终缓缓地收回了手。
同时，他也做好了决定：“她的确做了罪大恶极的事情，但是……孩子不能不管，便解了她的禁足吧，只是，她先前做的那些事情却不能就这么揭过。”
樱红一喜。
裴慕珏继续道：“雪儿，我会好好补偿你的，你……”
“王爷。”顾青雪出声打断了裴慕珏的喋喋不休，嗓音如同浸了寒冰，“我累了，想要休息，还请王爷尽快出去吧。”
明晃晃的逐客令。
裴慕珏的表情一僵，知道顾青雪现在并不想看见他，他的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再没有说什么，让千升推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