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裴慕珏反过来握住她的手。
顾青雪没有注意到这个动作，她的脑子很乱。
梦中前世的那个孩子，终于来了，她等他等了这么久，他终于来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顾青雪面上划过丝丝痛苦与纠结，好半晌，她才缓过神来，骤然从那只大掌中抽回手，难得平和的问他：“你如何看待这个孩子？”
裴慕珏凝着她苍白的令人心疼的面颊，本该说出的残忍的话，到底说不出口。
他扯了扯唇角，道：“大夫说你不能继续操劳，日后需得好生休养，再服用三个月的安胎药，孩子便可平安降世。”
顾青雪神色复杂：“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你以为我会怎么想？”裴慕珏不答反问。
顾青雪垂下眸光，淡声道：“你我都知道，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若是女儿还好，倘若是儿子，你让……你的新王妃如何自处？”
天齐国虽然没有规矩一定要让男子先娶妻再纳妾，但府中长子需得从正房肚子中出来，是所有世家默认的规矩。
裴慕珏的心骤然一痛：“本王的王妃，必须得是你，旁人没有资格。”
“资格？”顾青雪觉得可笑，“那可是楚国的公主，若是连公主都没有资格，谁还能有资格？”
“只能是你。”裴慕珏语气笃定。
顾青雪抬眸看他：“到底是我，还是将军府唯一的女儿？”
倘若她不是将军府的女儿呢？
“你莫要胡思乱想。”裴慕珏不赞同她所说的。
顾青雪也不想争论这个事情，提醒道：“方才王公公传了陛下的口谕，你的王妃已经是那位楚国公主，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本王说了，本王的王妃，必须是你。”裴慕珏重复。
顾青雪如同没有听到，一手抚着小腹，一边道：“京城鲜少有世家出现过庶长子，作为顶级权贵的齐王府自然也不该被一个庶长子辱没了清誉，而我虽然不如我父亲那般能够上阵杀敌，但将军府的女儿也不是能够随意被人折辱的。”
“孩子我必是要留下来的，却也不会让他成为庶出子，战王侧妃的位置，我不屑于坐，也不想坐。”顾青雪迎着裴慕珏的目光，轻声道，“王爷，你我和离吧。”
“胡言乱语！”裴慕珏面色一变，扬声高喝，“本王不会同意和离，况且，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本王身为他的父亲，也定不会让他成为庶出。”
顾青雪仍旧平静，反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学习二房裴书璟的做法？待我生下孩子，将他送到王妃膝下吗？”
裴慕珏略有几分咬牙切齿：“本王说了，她不可能成为本王的王妃。”
“那可是陛下的命令！”顾青雪也来了气，想到那日荒唐的场面，她的脑袋阵阵发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那日与那公主颠鸾倒凤的时候，为何不想想局面会变成什么样！”
“本王没有！”裴慕珏这几日着实是被这件事情给坑的惨了，他多次解释，可顾青雪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已经认定了他与那灵阑干了苟且之事。
他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继续浪费口舌，只道：“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让你看到真相。”
顾青雪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不想与他继续纠缠无用的，强硬的道：“寻个时间，给我一份和离书，我这便准备回将军府。”
裴慕珏额角青筋直跳，这种情况，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劝阻。
他呼吸沉重的凝着顾青雪看了好一会儿，才挤出几个字：“你做梦！”
顾青雪眉毛猝然紧皱：“你到底要如何？我断不可能给你做侧妃，我父母也定然不会同意。”
“如今已是这种局面，你我好聚好散，难道不好吗？”
“不好！”裴慕珏斩钉截铁，眼神渐渐凌厉，“只要我还活着一天，这个和离书，你都别想看到！”
说罢，不再给顾青雪说话的机会，他拄着拐杖出了屋，冷着脸扬声吩咐：“千升，调人过来，守住西厢，王妃怀孕身子不佳需要卧床静养，没有本王的吩咐，谁都不准让王妃出来！”
千升有一瞬间的错愕，被裴慕珏冷冽的目光扫过，他下意识挺直背脊，抱拳应道：“是。”
裴慕珏的高声吩咐，杂乱的脚步声，一清二楚的传入顾青雪的耳中。
顾青雪的肩膀一松，轻缓的抚摸着小腹，眉眼间浮现着多种复杂的情绪。
既有对这个孩子的期待，还有马上便要成为母亲的慈和，以及……对今日一系列事情的忧思。
竹鸢回来的时候，便瞧见西厢外头五步一个婢女，这暗中指不定还藏着多少的暗卫，她的心倏地一沉，顿时便知晓自己离开的那一段时间，肯定是出事了！
她表情微变，加快脚步。
作为顾青雪的贴身丫鬟，西厢外把守的人没有拦着她，径直将她放进去。
屋子内氤氲的热气，将竹鸢浑身的冷寒融去。
她几近小跑着进到内室，一眼瞧见顾青雪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不由得放缓了脚步，到了近前，才小声唤道：“夫人？”
顾青雪眼睫微颤，抬眸看过去：“回来了？”
竹鸢轻轻点头，小心翼翼的问道：“您可还好？王爷他……”
她想问是不是与王爷闹了矛盾，却又没有立场插手主子之间的事。
顾青雪挤出一抹笑，说的浑然不在意：“挺好，至于外面的情况，我大概是被软禁了吧。”
竹鸢瞧着外头的架势，便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亲耳听顾青雪这么说，仍是觉得荒谬。
“王爷怎能这般对您？陛下他已经……”竹鸢及时止住话音，不想让顾青雪继续伤心，含糊略过，“您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如今王爷明知您的身子不好，需要好生养着，怎的还将您给软禁了。”
竹鸢免不得为顾青雪忿忿不平。
比起竹鸢，顾青雪反倒平静的多，她的手不断的抚摸着小腹，终于，停了动作。
她认真的看着竹鸢：“你想办法去将军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