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海东青在天空盘旋几周,飞快的冲向了某个方向,正是金碧辉煌的皇宫。
它穿梭在一个又一个建筑中,最终减缓速度,停留在某个人的肩头上。
一双手从它的脚上解下了被卷成筒的信,那海东青就挥展着翅膀飞走。
御书房内,皇帝正襟危坐,看着底下的李太医,面色微沉,指尖有节奏的敲击着桌案:“你是说,裴慕珏的双腿要废了,但是陆神医不计前嫌,去为他治腿了?”
李太医恭敬地点头,“禀陛下,正是如此。”
得到确切的答案,皇帝的脸色沉的如同浸了墨汁一般。
李太医眨了几下眼睛,将眼底的情绪抹去,方开口询问:“陛下,微臣先前为战王诊治过,以微臣的医术,断然是治不好战王的,在这个世上,也唯有陆神医一人,才能治好战王,陛下不如将陆神医传召回宫,战王岂不是就……?”
皇帝也曾考虑过这一点,但很快就否定了,他面色不虞:“你能想到的,难道朕会想不到吗?”
李太医跪地:“陛下恕罪,是微臣班门弄斧了。”
“哼。”皇帝轻哼一声,呼吸粗重,“若是朕的话在陆神医的面前那般管用,岂还会让他出宫开府?”
即便是皇帝,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世上就是有人能够不服从他的命令,可他偏偏还需要对方,不能对他如何,陆神医便是其一。
李太医对此无话可说,他也曾与陆神医打过交道。
最开始,陆神医被皇帝带回宫中,空降太医院的时候,李太医也觉得不服气,于是便与陆神医有过些许的切磋。
在此过程中,他的不服气逐渐被陆神医的实力磨灭,即便是他都不得不承认,陆神医的确是这天底下医术最高强的人。
也正是因为那段时日的切磋,他与陆神医逐渐成为了莫逆之交。
李太医从回忆中收回心神,便说起另一件事情:“战王妃得知顾夫人失踪的消息,悲伤过度,不幸流产。”
皇帝眼神一凛,双手撑在桌上,身子前倾:“当真?”
“当真!”李太医眼神微闪,肯定的点头,“虽然并非是臣诊治的,但陆神医开口,必定不可能是假的,何况,这件事情瞒不住。”
皇帝倒是不觉得李太医有胆子骗他,不过是有些惊讶,一时间难以置信罢了。
不过这样也好。
虽然裴慕珏的腿有极大的可能会好起来,好在顾家此时只剩下了顾青雪一个人,连带着被他颇为忌惮的孩子也没了,对他而言是一件好事。
齐王府与将军府越惨,他就越是放心。
想通这一点,皇帝的面色好了不少。
他紧绷的那根弦微微松懈,身子倚靠在龙椅上,沉声道:“齐王府若是还让你过去,你尽管去,若是没有传你,也无妨。”
“是。”李太医拱手行礼,“臣告退。”
“嗯。”皇帝摆了摆手。
李太医垂着脑袋推至御书房殿门处,方转身离开。
出来的那一刻,与王德福擦肩而过,李太医略一颔首以示招呼,便大步离开。
待来到宫道之上,前后都无人经过,他佯装的那副神色彻底崩了,抬袖拭去额头上的汗珠,这会儿才发现,岂止是额头上,后背都是冷汗。
他不禁庆幸,幸好方才一直垂着头,没有被皇帝瞧出来异样,否则这项上人头怕是保不住了。
一阵寒风拂过,李太医猛地打了个冷颤,他苦笑的摇头:“陆神医啊陆神医,你这次可真是害惨我了……”
他无奈的叹息一声,随着那雾气消散在空气中。
另一边,王德福快步进到御书房内,直言禀报:“陛下,凤仪宫递来信儿。”
“哦?”皇帝刚刚得知了好消息,这会儿心情愉悦,对王德福亦是和颜悦色,他勾了勾手,“拿来给朕瞧瞧。”
“是。”不过是一张小小的信纸,王德福却双手捧着,呈到皇帝的面前。
皇帝取过,展开粗粗扫了一眼,不多时,大笑两声:“好啊,好啊!”
王德福好奇的紧,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陛下这么高兴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是心情当真好了,皇帝竟有心思与王德福说上几句:“皇后这件事办的不错,往齐王府塞的人也是个有出息的,说不准,还真能将顾氏给斗下去。”
一旦顾氏被裴慕珏休了,那齐王府与顾家就势同水火了。
即便顾凌和苏氏都没了,但顾家的那些个权力还在,一旦两家闹翻,那裴慕珏背后的势力就被大幅削减,到底是个好事。
等到那个时候,他只需要随便寻个理由,将齐王府给贬了就是。
王德福脑子活络,当即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笑着恭维:“那奴才就提前恭贺陛下达成所愿了,陛下圣明。”
皇帝又笑了两声,忽的想到了什么,啧啧摇头:“不过,皇后安排的这人,到底还是蠢了一些,净想些不该想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个女子心比天高,想要的可是战王妃的位置,可惜了,就是蠢了些,竟然想不到最后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也亏得她心比天高,否则如今还得不到这等好消息呢。
王德福笑眯眯道:“是了,不过也正是因此,她才有资格成为陛下的棋子,能够享受一段时日的荣华富贵,也是她的福气了,她合该对陛下感恩戴德才对。”
皇帝笑着点头,将那张信又递给了王德福,王德福熟练的接过,随后将之掷于炭盆中,直到一整张纸都被火苗舔|舐,成为了灰烬,他才站起身来。
净过手之后,他回到皇帝的身边,为皇帝斟茶:“陛下,您喝点茶歇息片刻吧。”
“不了,朕暂时不累。”他可是高兴的紧,让他再接连批阅一个时辰的奏折都没有问题。
皇帝都这般说了,王德福便将茶杯又放在了皇帝的手边,不着痕迹的提起皇后:“陛下,皇后娘娘方才派人过来递信儿的时候,还想同您求一个恩典。”
“说。”皇帝眉心微动,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