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烈日灼热,崇政殿守门的侍卫抬袖擦拭了额头的汗水,眼神有意无意瞄着殿门口跪着的素衣女子。
她已经跪了两日了,由于胀大的腹部,她已然不能挺立,要不是多年征战的身子,这些惩罚哪受得了。
倒是旁边跪着的宫女腿脚开始发抖,傅青华没有注意,直到二喜扯了扯她的衣角:“娘娘,我们要跪到什么时候?”
傅青华回头,望着她通红的脸,被太阳晒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她慰藉般的笑:“二喜,你先回去吧,本宫自己跪。”
二喜强撑着摇头:“不,奴婢要陪娘娘一起跪。”
没等傅青华再开口,突然传来殿门打开的声音,她循声而望,明晃晃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随即叩头:“臣妾见过皇上。”
楚昀龙面色沉重,负手踱步至傅青华面前,磁性地声音伴随痛苦:“瑶嫔死了,你满意了?”
傅青华身躯一震,她没想过会这样,立于两旁的双手不由得握紧,本想安慰几句,没想到一启口便是无情至极:“皇上节哀。”
“节哀?”楚昀龙蹲下,猛地掐住傅青华的下巴,冷冷盯住她,似乎要看透她的眼底:“你告诉朕,如何节哀?”
“皇上要忘记一个人,不是很容易吗?”傅青华的讽刺更甚,让楚昀龙一时间失措。
她说得半点没错,当初嫁他为太子妃时,他亦曾说过此生独她,情有一专。不过登基一年多余,后宫便佳丽三千,再转头,他另移情。
楚昀龙松开手:“瑶嫔不一样。”
好一句不一样,傅青华被松开的力道顺着跌坐在地,她急忙护住腹部。
“她还有朕的骨肉,你竟下得了手。”
“臣妾若说,不是臣妾做的,皇上信不信?”
推嫔妃下水是大忌,她向来不喜和那些女人争斗,哪怕爱慕楚昀龙,但在后宫祸水中,她早就麻木了,哪里还会争宠。
“傅青华,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当时只有你与瑶玉起了争执,只有你会武功,入水只是乱了胎气,被内力震伤才是致命,你还说不是你。”
确实,他这话完全都在自己能力之中,她已经记不清那时发生了什么,所有记忆都像凭空消失一样,唯一坚信的就是自己绝对没有做任何对瑶嫔不利的事。
“皇上既然话已至此,想必是认定了,若臣妾想让皇上再彻查此事,可还办得到?”
“真相便是,所有宫人都指向你。”
傅青华不由得苦笑:“说来皇上可能不信,臣妾已然忘了当日的事情,若是臣妾认罪,皇上如何处置?”
楚昀龙眼神一凌:“傅丞相消息倒也灵通,昨日居然带领朝中大臣替你求情,满朝文武却是为你一个女人跪的,朕好奇,你如何做到?”
父亲求情……这是在她意料之外,她虽然每月写信与父亲,可从来不会将后宫琐事告知父亲,父亲怎么知晓。
楚昀龙冰冷地瞥了她一眼:“你早知道傅丞相出面,朕不能动你,所以派出消息,这波算盘打得极好。”
“……”傅青华无力解释。
“所以朕暂且不动,不过,你要把你兵符给朕。”
以此削弱傅家势力,傅青华笑:“兵符是先帝赐予臣妾的,哪有说送就送的道理。”
“朕已与傅丞相交涉,丞相认同此意。”
傅青华看眼前俊美的男子,脸是从前脸,性格全然不同,让她感到陌生:“臣妾要违背父意了。”
虽懂得父亲爱女心切,但交出兵符会对傅家地位动摇,势力一减,必定不得好下场。
“你当真如此倔强,连你腹中孩儿也不顾及了?”楚昀龙怒火挑起。
“臣妾……会好好生下孩子。”说完,她慈爱地抚摸肚子,在楚昀龙看来,刺眼得很。
他点头:“好好好。”
随即朝后边太监命令:“传朕旨意,华妃害死瑶嫔和皇子,此后打入冷宫。”
傅青华笑,她之前见过先帝后妃进过冷宫,不予在意,本想自己此生都没有这个机会,没想到,倒是走了这条后路,她双手交叠,置于面前叩首:“臣妾……谢皇上不杀之恩。”
再抬头,绝美面容失去神色,似乎已然绝望,让楚昀龙不经意间皱眉,随后又露出厌恶之感,转头向崇政殿走去。
“臣妾若不是傅家之女,想必,皇上恨不得亲手杀了我。后宫的这般祸乱,还不如战场上来得痛快,臣妾此刻,应该都看透了,可以的话,臣妾想回到幼时,与皇上此生从未相见,毕竟为天下百姓死,比为荒谬情爱而死值得很多。”
傅青华扯开一抹弧度,红艳的嘴唇说出最无情的话:“臣妾愿,与皇上生生世世不再相见。”
眼不见,心则不乱。
楚昀龙在她说完,压抑不住怒火,恶狠狠吐出一句:“给朕快滚。”
二喜扶起傅青华,缓缓起身,长久跪着的腿,让她一时没了知觉,浑身乏力。
她用力咬着牙,使出力气的时候手指全然陷入肉里,一步一步颠簸而去,刚走出殿门,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