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华的目光如同精密扫描仪,缓缓扫过会议室里每一张凝重的面孔,将那些因预见到艰难前景而紧绷的神情尽收眼底。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能压弯人的脊梁。
并没有立刻打破这片沉默,而是让那份对残酷现实的认知充分沉淀,直到每个人都真切地感受到那即将到来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巨大压力。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依旧平稳,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入问题的核心,带着一种冷冽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硬闯,"
他吐出这两个字,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否定,
"无异于以卵击石。我们这点体量,还不够那些巨头塞牙缝的。"
微微停顿,让这个残酷的对比深入人心。
"我们需要的是,"
手指在空气中虚点,仿佛在勾勒一个无形的战略图谱,
"借力打力。"
这四个字一出,像是往沉闷的水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细微的涟漪。
几位高管的眉头动了动,露出思索的神情。
沈墨华没有卖关子,直接揭示了那个"力"的源头,他的目光变得极其锐利,仿佛已经穿透重重阻隔,看到了大洋彼岸那个金融世界的权力中心。
"首要目标,唯一目标,在现阶段,"
他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就是绑定当地最具影响力的资本力量——"
他的声音略微提高,带着一种战略家的冷酷与精准:
"华尔街的顶级投行。"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几不可闻的吸气声。
华尔街,那是一个象征着无尽资本、庞大能量和冷酷游戏规则的地方。
"不是去乞求,不是去依附,"
沈墨华清晰地界定着,
"而是用利益,最直接、最无法抗拒的利益,把他们拉上我们的战车。"
他的手指关节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发出笃的一声轻响,强调着接下来的话:
"用他们的影响力,他们盘根错节的政治游说网络,"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链条,一环扣一环,
"去撬开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政策壁垒。"
目光再次扫过全场,看到有些人眼中开始闪烁起领悟的光芒,但也看到了更深重的疑虑。
"让他们成为我们的股东,让他们在我们未来的上市盛宴中占据重要席位,让他们的利益,和我们的成功,深度捆绑。"
他的声音冷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数学公式,
"当他们的巨额资金和我们的命运息息相关时,他们手中的资源、人脉、乃至影响力,就会自然而然地,为我们所用。"
"那些打着‘安全’、‘保护’旗号的障碍,"
沈墨华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
"在足够庞大的资本利益面前,会变得……更有‘弹性’。"
并没有描绘一幅美好的蓝图,而是指出了一个冰冷而现实的博弈场:
用未来巨大的资本回报作为诱饵,驱使华尔街这头巨兽,去冲撞那些由政治和既得利益构筑的高墙。
"这不是请客吃饭,"
他最后总结道,目光如炬,
"这是一场交易,一场赌博。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华尔街相信,赌我们赢,比守着那些旧世界的巨头,利益更大。"
策略的核心被赤裸裸地摆在桌面上:
不是去硬碰硬,而是去找到那个能撬动地球的支点,然后用资本这根最有力的杠杆,去为自己开辟道路。
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林清晓端着一叠需要紧急签字的文件,步履无声地走了进来。
她原本只是例行公事,准备放下文件就立刻离开,不打扰任何正在进行的重要议程。
然而,室内的气氛让她下意识地放轻了本就轻微的脚步声。
空气凝滞而紧绷,仿佛充满了无形的电荷。
长桌尽头,那个平日里会因为削不好苹果而显得笨拙、会把文件摊得满书房都是的男人,此刻正站在那里。
沈墨华。
但他看起来…
完全不同。
身姿挺拔如松,一只手随意地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握着投影笔,指尖稳定,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目光正扫视着全场,那眼神锐利、冰冷、充满了一种近乎压迫性的专注力,如同鹰隼锁定猎物,不容置疑,也不容打断。
正在说话,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力,每一个词都像经过精密计算后掷出的棋子,精准地落在战略地图的关键节点上。
"…用他们的影响力,他们盘根错节的政治游说网络,去撬开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政策壁垒。"
林清晓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沈墨华。
不是那个会因为咖啡杯离文件太近而被她念叨的男人,不是那个被她在餐桌底下踩脚警告后只能生硬转移话题的男人。
这是一个…战略家。
一个冷静到近乎冷酷,清晰地剖析着全球资本与政治博弈规则的棋手。
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运筹帷幄、锋芒毕露的气场,强大而陌生,几乎让会议室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她原本打算将文件放在他手边的动作停了下来。
此刻打断他,似乎是一种亵渎,一种对那种强大专注力的粗暴干扰。
她悄无声息地改变了路径,绕到长桌的侧后方,将那一叠文件轻轻地、极其小心地放在了桌角一处空位上,确保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甚至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文件边缘,使其与桌沿完美平行。
做完这一切,她并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向后微微退了一步,将自己隐在靠墙的阴影里,双臂自然垂在身侧,目光落在那个正在主导一切的男人身上。
她安静地等待着,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眼神却不再是平日的清冷或是不耐烦,而是染上了一层复杂的、若有所思的神色。
她看着他清晰有力地阐述着如何绑定华尔街,如何利用资本的力量去反制巨头,如何在那片凶险的深海里杀出一条路来。
这和她认知中那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协议丈夫,割裂得如同两个人。
一种微妙的情绪在她心底悄然蔓延。
是惊讶?是重新审视?
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种截然不同的强大所吸引的悸动?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光芒四射、掌控全局的背影,眼神深幽,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