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哥——”
贺朝庆人未至，正处在变声期的破锣嗓子倒是人人听得到。
我迅速挪开身，和贺朝宸保持有一尺远的距离，试图平复心底的悸动。
看了眼贺朝宸，他低着头，嘴边却有明显的笑意。
我也没撑住，笑了。
贺朝庆跑进来，看我和贺朝宸一边一个写字看书，他清清嗓子。
“南安的皇后封了宁王的女儿当公主，要把她嫁给自己弟弟，镇南侯世子。”
我执笔的手顿住了。
贺朝宸看了我一眼，又看向贺朝庆：“婚期定在何时？”
“九月初八。”
我和贺朝庆同时开口。
朝庆看我一眼，贺朝宸也已经转头看我：“盈心，我们该进京了。”
18
跟着贺朝宸进京后，我成了他身边的“北齐贵女”，他的救命恩人。
我对这个身份其实不太适应，我觉得我也可以做他身边的侍女，就像之前在楚闻泽身边一样。
但贺朝宸拒绝了我的想法。
“既然是浴火重生，还当丫鬟有什么意思。”
贺朝宸一如既往地自信。
丝毫不担心我会演得过了。
八月十五，皇后在行宫设宴，招待北齐使团。
自然，贺朝宸把我也带上了。
进重华宫的前一瞬我还有些忐忑，但在上台阶的一瞬间，贺朝宸拉住我的手。
不是虚扶，也不是轻轻一碰，而是真真切切地握住了我的手。
“怎么这么凉？”
我立刻就想把手抽回来，但他握得紧，我只好任他牵着：“早上没吃饭，气血不足。”
我当然是编的，真相是当年被沈清颜往冰池子里扔着玩，后来就落下了病根。
很难治好，估计这一辈子也都不能生育，并且寿数也会受到影响。
不过我不在意，甚至觉得不能生孩子也挺好。
至于寿数……又有多少人能寿终正寝呢？
19
席间并无任何不妥之处，我从头到尾低调谦和。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在这种时候弄出什么状况来，吃亏的还不一定是谁。
在我紧张的时候，贺朝宸忽然在桌子下拉住了我的手。
“不用紧张。”
“你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吗？”
我当然知道。
可我也知道贺朝宸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之前宁王率军与北齐交战，一雪前耻，北齐皇帝送来国书，愿送一皇子来南安为质子。
贺朝宸此行，便是送贺朝庆来南安为质的。
所以，我不可以轻举妄动。
但贺朝宸似乎不这么想，散席时他拉着我落后几步，任由楚闻泽从我们面前经过。
我甚至都能看见楚闻泽眼里的震惊。
20
“怎么，不高兴？”贺朝宸啃着苹果，歪在马车里不成样子。
“没有，就是担心会不会影响到你们。”
我靠在马车边上，其实在我隐隐了解到贺朝宸的处境之后，我就开始疑惑。
他为什么要帮我呢？
他图什么？
“太子殿下。”
楚闻泽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和贺朝宸都坐直了身体。
“我想见见殿下带来的那个姑娘。”
“方才席间已经说过，她是孤的救命恩人。”贺朝宸眉梢一挑，看向马车内的我。
我没有否认，面对楚闻泽投向马车内的眼光，也只是报以柔柔一笑。
他忽然冷笑：“苏盈心，下来。”
“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贺朝宸也冷了脸：“是要为难她吗？”
我没有下车见楚闻泽，但是沈清颜的马车朝这边过来了。
“闻泽哥哥，怎么了？”一如既往的娇俏声音，带着隐约的熟稔和亲密。
而我只是淡漠地摆弄着裙子上的流苏。
“苏盈心？”沈清颜在看到我面容的一瞬间也忍不住，她美丽的双眼里全是惊怒。
我扬起脸冲她微笑。
“清河郡主，别来无恙。”
21
回到驿站，我静静躺在床上。
其实我并不能对楚闻泽和沈清颜做什么，在他二人心里留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大限度了。
过了几日，京中传出镇南侯世子和清河郡主不和的消息。
做完这些，我还是想去其他地方，好好生活。
可就当我打定主意准备去向贺朝宸辞行的时候，朝庆来找我了。
“苏姐姐，我们不要多说废话了。”他背着手，白嫩的脸上是过于成熟的表情。
我隐隐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但还是任由他说下去。
“事到如今我不瞒着你，我希望你赶紧离开。我不知道皇兄和你都约定了什么，我也不好奇，但他已经因为你而试图改变我们的计划。”
“老实说我哥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现在越来越看不懂他了。”朝庆有些烦躁地站起来又坐下：“总而言之，我让人送你去别的地方，你也别在这呆着了。”
22
朝庆派人把我送到了北齐一带。
我拿着身上的银票开了家香粉铺子，过上了我曾经最向往的生活。
对街卖布匹的邓三郎似乎对我有意，总是找借口送我许多衣料绸缎。
我受之有愧，哭笑不得，只能找机会按原价付给他。
不是没拒绝过，但邓三郎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我也不能直接和人家说，别费劲了，我生不了孩子，娶我也没用的。
23
日子一天天过得如温开水，直到我听说两国开战的消息。
留在南安做人质的换成了朝宸，朝庆回了北齐，他兄弟二人里应外合，北齐大胜。
我有些恍惚，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痛苦。
既然北齐胜了，那朝宸呢？朝宸呢？
半年后，北齐新君即位。
是朝庆。
先太子朝宸，暴毙。
我听到这个消息就昏了过去，醒来时，是卖油饼的孙大娘在我床边守着我。
我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轻轻喊她：“大娘。”
孙大娘抬头见我醒来，高兴地笑出一朵花：“你这孩子，自己身子不好也不和我们说一声，这晕倒了可吓死我们了，还有个来找你的小伙子也吓坏了。”
“小伙子？”我意识艰难地转动：“什么小伙子。”
孙大娘起身，指着让我看桌子的方向，那里趴着一个年轻的男子。
我似乎看到了朝宸的脸。
他半眯着眼，似乎很困。
我想伸手摸一摸，却没够到，我只是轻轻叹口气：“朝宸，我是来见你了么？”
谁知道他眯着眼也不忘回答我的话：“胡说，明明是我来找你了。”
我轻笑，笑声惊醒了贺朝宸。
“盈心！你醒了！”
贺朝宸握紧我的手，惊喜地喊。
24
这不是梦。
贺朝宸放弃了皇位，来找我了。
我们像一对刚在一起的恋人一样，兴奋地拥抱。
贺朝宸告诉我，楚闻泽和沈清颜双双自尽。
一个死于负隅顽抗，另一个在听说夫君守城身死之后，服毒自尽。
不管我与他们恩怨如何，但这时候听到这样的结局，我没有说什么。
沈清颜于我而言是敌人，是仇人。
楚闻泽于我而言，是一个不太合格的情人。
我想起他们，总觉得一阵酸涩。
但朝宸告诉我，这些都过去了，都不重要了。
我点头，然后用力地抱紧他。
朝宸也用力地抱紧我：“盈心。”
“不管怎么说，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