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镇南侯世子九年的大丫鬟，同时也是他白月光的替身。
现如今他的白月光要回来了。
01
一早起来就要伺候楚闻泽出去上朝，送完他出门，我还要去后花园为他采摘新鲜的晨露，等他回来给他煮茶喝。
侯府大丫鬟的生活，就是每天围着这位世子转。
来到后花园，我转头吩咐身后带的几个小丫鬟：“采那嫩荷叶上的露珠，也无需进到池塘里去，日头升起来就别采了，小心些莫要失足落了水。”
等几个小丫鬟应声走开，我也装模作样地拿出瓷瓶，趁人不备就冲着池塘猛地一舀。
很好，足够今天早上煮茶的量了。
侯府世子没长一条精致舌头，眼皮子却挑剔得很，非晨露不饮，非珍馐不食。
我用池水糊弄他这么些年，也不见他尝出什么来。
完成今日任务，我正欲回院子，忽然听见点什么。
“听说清河郡主快回京了？”
“那可不，没几天工夫了，没见咱们世子这几天都笑盈盈的吗？”
“那说不准咱们侯府也要有世子夫人了，只是有人该倒霉了吧？”
“那当然，她这几年仗着世子作威作福，早就该吃吃苦头了。”
“皇家郡主可不是好惹的。”
我听得打了个哈欠，自从传出清河郡主回京的消息后，这些话我前后不知听了多少。
这两个小丫头讲得，啧，还差点新意。
不如城北那家说书的。
“来人，私传主子闲话，拿下！”
我招呼来近旁的小厮，端起侯府第一大丫鬟的面子，冷声道。
既然说我作威作福，那就作给你看。
好戏演到我面前了，我不上去唱一唱怎么行？
02
现在镇南侯府的侯爷瘫痪在床，府中只一个贵妾杜氏，且和世子关系并不好。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一早就劳动盈心姑娘大驾。”
见我押着人过来，杜姨娘微微掩唇，作出一副惊讶样子。
我屈膝福礼：“一早在园子里听见有人嚼舌根，既然是姨娘院子里的，我也不好处置，且给姨娘送回来吧。”
“也就是碰上我了，若是碰上我们世子，这两个小丫头可就没命了。”
“姨娘还是好生约束，莫要再有这种事了。”
我说了这一大串，本以为杜姨娘能听得进去，却不想她忽的屏退左右。
“姑娘难道就不知道，清河郡主要回京了？”
“她和世子青梅竹马，和你容貌又有五分相似，姑娘就不怕？”
“与其等世子娶妻之后被折磨苛待，姑娘何不拼一把，凭你和世子的情分挣个贵妾？”
我不动声色地把手从她手中抽出来，莞尔一笑：“姨娘，我绝不做妾。”
03
给杜姨娘甩完冷脸，回到院子的时候，楚闻泽还没下朝回来。
吩咐了人去烧水煮茶，我先回了自己的小屋。
关窗锁门，我虔诚地从梳妆台最底层抱出一个小匣子。
一打开，里面是满满的金条。
这些年在楚闻泽身边，虽然他脾气不好，但打赏倒是十分大方。
我把能卖能换的都换成了金条，另有些贵重的存在了钱庄。
什么世子贵妾，还不如这满满一匣子黄金看着踏实。
04
楚闻泽今天回来得晚，我照例给他奉茶。
他喝了一口就放下茶杯：“娘娘今日召我进宫了。”
我心里微微一颤，皇后是楚闻泽亲姐，召他入宫，无非是为了婚嫁之事。
我轻声答了“是”，静静等待楚闻泽对我的宣判。
最好的结局是放了我的身契，我也可出府开个小铺子。
其次就是去庄子上，我这几年也为自己想了不少。
西山庄子离京城远，但土地肥沃，庄头也算老实本分，且有原先与我相熟的窦大娘一家，过去应当不会太受苦。
再次就是入家庙，进尼姑庵，不过楚家应该不至于为了我如此费事。
“待郡主入府，你便搬去西侧院吧，宽敞，也近。”
我猛地抬头。
做妾。
竟是要我做妾！
舌尖霎时滚过一阵痛楚，我稳住心神。
我和楚闻泽这几年也不算全然没有情分，终究还是想为自己挣一点别的出路：“奴婢，奴婢听说城北点心铺尚缺人手……心向往之。”
多余的话没有多说，楚闻泽这么聪明，自然是一点就透。
他只是把玩着手里的青花茶盏，良久良久才放下。
“你若喜欢……再说吧。”
05
赐婚的圣旨很快就下来了，九月初八，上上大吉，清河郡主与镇南侯世子大婚。
只是如今已经快进七月，这婚事终究匆忙了些。
其实三年前二人也曾议婚，却因为清河郡主之父宁王坏了事，全家被贬岭南，连带着清河郡主的婚事也受到牵连。
如今皇帝和镇南侯因为战事，一个缠绵病榻，一个形同废人，皇后虽可以垂帘听政，但东宫年幼，摄政王之位早有不少人垂涎欲滴。
皇后势单力薄，不久后又有北齐国来朝。这节骨眼上想通过联姻拉拢宁王，亦是情理中事。
想通这遭，我再一次求到楚闻泽面前。
清河郡主是带着身后势力嫁进来的，若她想收拾我，只会比九年前更不留情面。
而现在的楚闻泽，也不会像九年前一样护着我了。
06
“你非得要走？”
楚闻泽眉头微皱，看着我。
“是。”我垂眸回道。
其实楚闻泽是很不错的主子，自从九年前他一眼挑中我，这九年里镇南侯府也抬出去不少尸体，楚闻泽院里却少有龌龊。
他待我，也是很好很好的。
九年里我也不是一路顺顺当当过来的，但凡惹上什么麻烦，楚闻泽也愿意帮我摆平。
用他的话说就是：“本世子院子里得宠的大丫头，不是什么人都能来作践的。”
但我很肯定，清河郡主绝对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就像她九年前那样对我，楚闻泽也不过一句“郡主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九年前清河郡主确实停手了。
但我不知道，如果九年后我再出现在她面前，她还愿不愿意适可而止。
“世子，茶好了。”
门口处的小侍女端着茶水过来，我亲自接过，放到楚闻泽手边。
这茶，是我几年来第一次采的晨露。楚闻泽接过尝了一口。
“你爱去就去吧。”
07
楚闻泽没让我去点心铺子，而是放我去了西山庄子。
我趁着窦大娘儿子窦三郎来府中送冰时告诉了他，窦三郎也喜得一蹦三尺高。
“妹子，你喜欢啥就跟哥说，哥都给你买回去，咱庄子上虽说不富裕，可也绝对不会委屈了你。”
我哭笑不得：“哪就那么娇气了，我在府里也是做活的，不是当大小姐的。”
窦三郎摸摸头，笑得十分憨厚：“那行，那我过几日来接你？”
我摆摆手：“不用了，到时候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和窦三郎告别，又叫他替我向窦大娘问好，我才回了自己院子收拾东西。
之前的金条都换成了银票，带在身上还方便些。
不知是不是顾念欢好一场，楚闻泽放了我的身契。
府中的小姐妹知道我要走，也纷纷来找我告别。
我在府中人缘并不差，甚至就连杜姨娘，临出门前她还送了我一个小香囊。
08
告别府中众人，坐上楚闻泽给我准备好的马车，我抱着包袱，竟然安稳地睡着了。
可等我醒来时，手脚皆被缚住，眼前却是完全陌生的情景。
清河郡主那张明媚娇艳的脸再次出现在我眼前：“别来无恙，苏盈心。”
我费劲地撑起一个笑容：“郡主万安。”
“不愧是闻泽哥哥身边的一等丫鬟，这种时候还不忘向本郡主请安。”清河郡主支着下巴笑：“再次见到本郡主，你可惊讶？”
我的目光落到杜姨娘给我的香囊上：“郡主心思奇巧，民女自愧不如。”
“自称民女而非奴婢，想来闻泽哥哥已经放了你的身契。”她见我盯着那枚香囊，唇角一勾：“不错，本郡主确实是算计了你。”
“可你知道本郡主为什么算计你吗？”
“你的脸真的很让我讨厌。”
“明明你才是后来者，是一个小奴婢，闻泽哥哥却更看重你。”
“你猜猜，本郡主这次会怎么对付你？”
09
九年前我刚到楚闻泽身边，就已经有人说闲话。
“小小年纪，居然长得和清河郡主有五分相似。”
“可不就是因为这点，她才被咱们世子看中了吗？”
我虽然七岁，但却极早慧，我也知道楚闻泽为什么选我到他身边服侍，不是因为爱屋及乌。
他想借我打清河郡主沈清颜的脸。
那时楚闻泽才十岁，因为同窗好友苏牧清的缘故，他和苏家小女儿苏宁澈逐渐熟络起来，苏宁澈性子娇俏不失可爱，楚闻泽也只拿她当小妹妹看。
那时候谁都没把这当一回事，除了沈清颜。
宁王府里妻妾争锋甚是厉害，她从小耳濡目染，不由分说就把苏宁澈当成了“勾搭闻泽哥哥的狐媚子”。
沈清颜那时还不知收敛，上元节把苏宁澈推下了水。
可能她的本意只是让苏宁澈吃些苦头，但苏宁澈却死了。
苏家只是新贵，耕读人家出身，哪里惹得起宁王府，后来宁王妃用了一万两银子摆平此事，苏家也举家搬出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