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越立马就怂了,他没想到宿舍里还有别人,原本的怒气被冲得烟消云散。双方对峙着,气氛逐渐诡异起来。
对面宿舍的门突然开了,伸出来一双手拉住梁越的衣服后领,不等他反应过来,梁越就已经被拉入了对面宿舍。
戚恒重重地把宿舍门关上,还检查了好几遍是否把门锁好了,满脸都是死里逃生的紧张感。梁越也吓得不轻,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咽了咽口水,缓了半天才道:“你干嘛?”
“你干嘛?”戚恒的声音比他还响,随后又意识到一门之隔,对面可能会听到,又立马压低了声音,“你来找姚寻打架?”
“打什么架?”梁越莫名其妙,“我只是来问他点事情。”
“那你把阵仗搞得跟打群架一样!”戚恒往梁越脑袋上拍了一把。
有人打自己,梁越本想反抗一把,但一想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尤其还当着不认识的人丢了脸,顿时底气全无,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没有吧?我刚才动作很大吗?”
“我是在阳台听见你摔门的声音的。”戚恒瞥了他一眼,拉了两把椅子坐下。
梁越突然好奇起来:“刚才那人是姚寻他爸?”
“是啊。”戚恒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嗔怒道,“你来问问题就来嘛,干嘛这么气势汹汹的!”
“我也不知道他爸会在嘛!”梁越更加好奇了,“你怎么这么怕他爸?”
“姚老师是我班主任,他的事迹要我说给你听听吗?”戚恒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打了个哆嗦,“算了算了,我一定要忘掉这些回忆。”
行呗,本来想问的事情没得到解决,现在又多了件好奇的事情,梁越后悔下来这一趟了。他有些不耐烦了,作势要出去:“你不告诉我那我就自己去问他。”
“祖宗诶你别!”戚恒一个箭步挡在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妥协了,“你是不是来问署名的事情?”
“你知道?”
“废话。这组图最早五点钟就发出来了,我那会儿还没睡,嘿嘿,正好看到了,反正就对门,顺便去问了下情况。”戚恒把梁越按回座位,“你可千万别在姚寻面前表现出来知道这件事了,表现出来也要说是你自己猜到的。”
“你快说!”梁越恨不得立马就撬开他的嘴。
“唉!还不是因为他爸。”戚恒看了他一眼,“这就得牵扯到一件比较久远的事情了。他爸妈都是老师,都……”
“这我知道了,快说重点。”
“你知道这些?”戚恒有些意外,“反正姚老师是很反对他在校报社的,觉得太耽误时间,他想让姚寻保研,就必须得把成绩抓牢了。但是这学期期中考姚寻好像考得挺砸的,姚老师就不许他在校报社呆着了,也不许他拍照。期末那段时间,诶哟,你都不知道他多惨,每天都在姚老师办公室复习,白天手机都是被收起来的,吃饭还是教师食堂,高中生都比他自由。”
“还好他晚上睡觉还是自由的。然后那天凌晨下雪,他就偷溜出去拍照了,正好你不是也在嘛。如果这组图发布出去,署上他的名字的话,他爹作为学校老师,立马就能看到,他也是迫不得已,不敢被发现,才想出了个馊主意把你的名字写了上去。”
难怪之前一整个月都见不到姚寻人影,原来是被抓到办公室突击复习去了。以前梁越总是很羡慕教师子女,畅通无阻地在教师食堂进出,吃香喝辣,所有老师都会看在情面上卖他们一个面子。没想到不知人后苦,原来当教师子女这么身不由己。
梁越摇了摇头,太可怕了。
“他爸是真的因为姚寻对校报社各种看不顺眼,我觉得就连我也受到牵连了,这个学期上他的课,每逢点名就是我,无一例外。”戚恒摇了摇头,“如果被他知道你是校报社的,还这么当他面摔他儿子的门,估计明里暗里得内涵你好一会儿。”
“不对啊。”梁越还是觉得问题没有解决,“那他为什么非得署我的名字?我连相机都没摸过几次,这众所周知啊,校报社跟他关系好的摄影这么多,写谁不行?再退一步讲,写你都比写我靠谱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戚恒耸耸肩,“可能想让这件事看起来真实一点吧,毕竟那个时间那个地点,目睹全过程的只有你一个。”
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道理,梁越皱了皱眉头,还想说些什么,听到对面传来关门和钥匙锁门的声音,随后是行李箱拖地声渐行渐远。
他和戚恒都屏住了气,一直到听不见行李箱的声音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我先回去了。”梁越看了眼时间,快到中午了,“还得回去整行李呢。”
“行,反正我是得留校了。”戚恒瘫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中午的高铁。”
“回家过年咯。”戚恒看着他,语气酸酸的,“拿了压岁钱请我喝杯奶茶呗。”
“没压岁钱也请。”梁越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拉开门离开。
虽然是中午的高铁,但梁越很早就到了。这几天是大学生返家的高峰期,又临近春运,他怕堵车,早上八点就出门了,但没想到一路畅通无阻,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车站。
这下到太早了,他看了看时间,何媛这会儿估计还在考试呢。车站里的人没有他想象得多,在楼上餐饮区找了个有插座的角落,埋头打游戏。
一打起游戏来时间过得就比较快了,感觉自己才坐下没多久,何媛就给他发了消息:“我上地铁了。”
这才几点?这姑娘是有多么思家心切,提前了多久就交卷了?
何媛学校的地铁直通车站,还没有堵车的风险,不过半小时就能到。梁越从隔壁桌拉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到自己对面。
她很快就找了上来,老远地跟梁越打招呼:“梁越!”
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梁越环顾了一圈周围都没找到她的身影,她快走到自己跟前了才认出来。
她穿着小巧的连衣裙,披了一件软糯的羊羔毛外套,蹬着小皮靴,还戴着贝雷帽,一蹦一跳地跑到梁越面前,在这样的天气也不觉得冷,和裹着厚重羽绒服的梁越相比,整个人小了好几个尺码。她的脸瘦了一圈,化着淡妆,皮肤也变好了,头发长了很多,染了干净的亚麻色,烫了温柔的梨花卷,和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判若两人。
难怪梁越认不出了,他赞叹道:“你变了好多。”
“有吗?”何媛有点不好意思,“大概就是喜欢买衣服和化妆品了。”
“有水吗?”何媛还有点喘气,“我还以为会赶不上的,跑进来的,没想到现在空出了这么多时间,早知道试卷再检查得仔细些了,我可是整个专业第一个交卷的。”
梁越面前只有一杯自己喝过的奶茶,他站起来道:“你喝什么?我给你去买。”
“不用了。”何媛看了眼时间,“我们一会儿就进站了。”她的目光落在梁越的奶茶上,指了指道:“这是你的吗?”
梁越一惊,点了点头,心想这姑娘应该不会这么奔放吧。
刚这样想着,何媛便拿起他的杯子,用旁边的纸巾擦了擦吸管口,直接对着吸了好几口,看样子是真的很渴。
梁越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放下奶茶,吸管口印上了一圈她的唇彩,印象里的何媛似乎不是这样的,这才一个学期不见,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走吧。”何媛缓过来了,看了看手表,站起来道。
他们的时间凑得刚好,一下去,进站口就开始检票,只是队伍排得很长,移动缓慢。
他似乎在检票口看到了姚寻的身影,但揉了揉眼睛,那个身影就不见了。可能只是身型像吧,姚寻来这里做什么。梁越心想,回去之后一定要先好好睡上一觉,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
队伍慢慢往前,梁越找出自己的票,终于看到了检票的机器,随之也看到了周围的人,一下子愣住了。蹲在最左边检票口旁边举着相机的这个人,不正是姚寻吗?
除了他还有谁会时刻背着两台相机在肩上。
他没想到在自己临走之前还能见到姚寻,有些兴奋,大喊他的名字:“姚寻!”
姚寻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但人声嘈杂,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环顾了一圈,梁越赶紧举起手朝他招了招,他才发现了在最右边队伍等待检票的梁越。
他显然也有些惊讶,想穿过人群到梁越身边来,但前面的人群挤得宛如沙丁鱼罐头,他实在没有插空的机会,只能从队伍最后绕上来。梁越本想等他,但后面的人不断挤上来,他被迫进了检票口。
但他还是在原地等着,姚寻一会儿就绕到了自己身边。
“原来你是这班车啊。”
梁越点头,指了指相机:“你干嘛呢?”
“来拍些春运的素材,学生放假了,公众号还得运营啊。”他看到站在梁越身边的女孩,顿了顿,问道,“女朋友?”
“不是。”梁越否认得很快,“高中同学。”
然后才去关注何媛的表情,她朝着姚寻笑了笑,打了个招呼:“你好。”
姚寻一直盯着她看,笑得很开心:“你好。”
“该走了。”何媛见这个奇怪的人一直看着自己,有些不自在,拉了拉梁越的袖子,小声提示他该上车了。
“哦对,车快开了,”梁越才反应过来,“那我们先走了。”
“微信联系啊!”姚寻在背后喊了一句。
梁越照旧坐在车窗旁的位置,直到车开了脸上还有些许笑意。
“什么事这么开心?”何媛都看出来了。
“啊?”梁越控制了一下表情,收敛笑容,“就是,回家了,开心嘛。”
何媛挑了挑眉,姑且相信他。
没过多久姚寻就给他发消息:“刚才的小姑娘挺漂亮的。”
“介绍给你?”梁越愣了愣,这不会就一见钟情了吧?
“别,”姚寻慌忙拒绝,“我还把她当你对象呢。”
梁越放下心来,看了一眼何媛,她的眼睛已经闭上了,看来离沉睡也不远了。他飞快地打字:“你怎么想到这个的。”
姚寻又发来一条消息:“真想知道?”
什么真想知道?梁越懵了,自己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的有原因?
“想啊。”
“很久以前。”姚寻几个字几个字地发消息,差点没把梁越急死。
“我在。”
“你的。”
“手机相册里。”
“见过她。”
手机相册?自己的相册里为什么会有何媛的照片?姚寻又是怎么看到的?梁越完全没有印象,转而去寻根究底。姚寻被缠得不耐烦,全盘托出:“上次运动会,你不是让我用你手机找了几张图吗,然后不小心就翻到了,你不也看到了吗?”
梁越终于想起这件事情来,他说的是那张初来杉城时被迫在车站门口留念的合影,那天热情的巡警误以为他和何媛是情侣,非要两人大夏天的手挽着手靠近些。
“这都多久了?你都能认出来?”梁越觉得不可思议,就算能记住合影里的那张脸,但何媛已经变了太多,自己与她相处三年都没一眼认出,姚寻区区一面之缘,竟然这么快就回忆和分辨出来。
“也不看看你哥是谁,这对天才来说算得了什么……”姚寻开始吹自己的彩虹屁。
梁越打了个哈欠,开始困了,就让姚寻一个人在手机对面自吹自擂,然后眼睛一闭,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