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梁越有点惊讶。算算日子又将近一个星期没见他了,这个星期里除了简短地问候了几句他的屁股怎么样了,就再也没有多余的对话。
姚寻瞪了他一眼:“你把我摔成那样都不关系我,我亲自上门来讨债了。”
看样子还在记仇。
梁越有一说一:“你屁股怎么样了?”
“还行吧。”姚寻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反正能独立行走了。算你运气好,不然你得对我负责了。”
这话说得骚,让梁越一下就想起了一个星期前的某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两人度过的尴尬十分钟。
不过好在姚寻没有在意,放下手里的袋子:“你是不是没有月饼吃?”
梁越点点头,表情变得期待起来。
姚寻看到对方的反应得意极了,大概是觉得自己极有先见之明:“就知道没人来关心你,只能我来送温暖。喏,吃吧。”
塑料袋里还套着一个保鲜袋,梁越打开,整整齐齐放着四个苏式月饼。
他原本是很感动的,本以为今年的中秋连月饼都吃不到,没想到心想事成的,不仅有人给他送了月饼,还是他喜欢吃的苏式月饼。只是这些月饼长相颇具喜感,梁越凭着此时此刻的意境猜出了它们是什么,但看到它们的长相,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边笑还边内涵商家:“这是哪儿买的怎么会这么丑哈哈哈哈哈哈!这也好意思开店哈哈哈哈哈哈哈!”
姚寻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这是我做的。”
笑声戛然而止,熟悉的尴尬气氛又一次迎面而来。
“啊。”梁越拿起一个,瞬间变脸,露出赞美的微笑,“其实拿出来看还是有很大不同的。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是这个保鲜袋掩盖了它的美貌。”
“不对,你还会做月饼?”梁越终于意识到自己关注重点的错误,惊呼起来。
姚寻坦白从宽:“其实是我妈做的,我只是负责送它们进烤箱,然后这个过程……出了点小意外,才让它们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梁越心领神会,咬了一口,愣住了。
这个其貌不扬的月饼,竟然能吃出十来年前的味道来。
第一次站在老家门前的糕点房,他拉着沈佳明的手问妈妈这是什么;以往的每个中秋节晚上,梁薪带着四个月饼回家,分给他两个;第一次换牙的时候也是正在吃月饼,一口咬下去,牙和着血留在月饼馅儿上,哭着说月饼不能吃了,丝毫不心疼自己的牙……
桩桩件件,浮上心头。
“喂……喂!”姚寻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啦?是不是被这味道沉醉了?”
梁越放下月饼,摇了摇头:“我很久没吃到这种月饼了。”
“不能吧?”姚寻低头看了看月饼,确实长得寒碜了点,“虽说现在流行广式的,但苏式的也不至于那么没落吧?能买到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我是说……”梁越抽了抽鼻子,他对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轻轻锤了一拳姚寻的肩,“这么好吃的月饼,很久没吃过了。我夸你呢。”
姚寻立马膨胀:“害,想夸我就直说,赞美优秀的人不用害羞。”
“你一会儿吃完月饼有事吗?”
“睡觉。”梁越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床,被子都已经铺开了,“不明显吗?”
姚寻把手表露出来指给他看:“八点还不到诶弟弟!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了?”
梁越耸了耸肩,除了睡觉他也不知道干些什么。
“快,穿衣服,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姚寻看上去很兴奋。
“去哪啊?”梁越问道。
“跟我走就是了,不会把你卖了的。”
“哦。”梁越应着,慢吞吞地拿起衣服裤子。
“你动作快点儿啊!”
“那你别看我啊!”梁越抓狂。
“还跟我不好意思!”姚寻骂骂咧咧地转过了身。
姚寻领着他一路七弯八拐,最后到了一幢实验室模样的楼面前。
梁越借着路灯微弱的光,看到楼前的几个大字:物理学院。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梁越不解,院楼都已经锁上了,这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他不禁警惕起来,开始怀疑起眼前的这个人动机不良。
“少废话,跟我来。”
姚寻走到院楼门口,环顾四周无人,在密码锁上按了几个数字,再用自己的校园卡刷了门禁,门居然开了。
“什么情况?”梁越被他的整套行云流水的操作惊呆了,开始合理猜测这人是不是某个组织派来学校的卧底。
姚寻没有说话,径直往前走着,他带着梁越一路走到顶楼,又输了两次密码,打开了最后一道门,“啪”一下开灯。
宽敞的弧形观景台,每个窗户面前都有对应的天文望远镜。
这是梁越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他从小就对这些不感冒。
不过震惊归震惊,眼前这些冰冷的东西远不及面前这个人来的让他好奇。
“你怎么知道这儿的密码的?你的校园卡为什么能刷进来?你怎么知道这儿有这么多天文望远镜的?你……”梁越好奇心快爆炸了。
“斯到普。一个一个问。”姚寻及时打断了他。
“这儿的密码是什么?”
“嗯?”姚寻扭头看他,“怎么跟刚才的问题不一样了呢?”
梁越脸上写满了正义的审视。
“是我一次拍稿子的时候。”姚寻坦白,“一个天文学系的稿子,当时离那个开门的老师近了些,不小心看到了密码。还有就是,谁叫我记性太好了,一直都没忘掉。”
“至于我的门禁卡,每一期校报都是要交到行政楼的老师那儿审核的。行政楼的管理级别太高了,每次都得让老师下来给我刷门禁开门,他嫌烦,就给我也整上了,现在我的卡能打开学校大部分的门禁。”姚寻挥了挥校园卡,满脸欠揍的神气。
梁越心生出一些羡慕来,没想到校报社看似一个摇摇欲坠的部门,它的地位确实不容小觑。
“所以,”梁越回归到最根本的问题上,“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你傻啊。”姚寻恨铁不成钢,“到这儿了还能干嘛?”
他走近一个天文望远镜,小心翼翼地观察一番,再走到下一个旁边,一直到最边上那个才停下来。他向梁越招了招手:“过来。”
也不知道他在望远镜上捣鼓了什么,然后就让梁越看,梁越弯下腰,透过镜片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大面积凹凸不平的东西。
他被吓了一跳,立马直起身子。姚寻以为这是被惊艳到了的结果,期待地问道:“怎么样,好看吧?”
梁越露出迷惑的表情。
他俯下身子,边看边赞美眼前的东西:“这就是环形山啊,太漂亮了太震撼了!”
环形山?这个名词好像在哪儿听到过,梁越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初中科学课本里讲到过的,月球表面凹凸不平的坑。姚寻这算是……带他来看月亮?梁越扶额。
他看着姚寻,依旧是黑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宽松的连帽卫衣,整个人显得瘦削而颀长。他的皮肤好像更加白皙了,在暗黄色的灯光下,温柔依旧。
梁越嫌弃他的话都到嘴边了,被他这副模样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要是有人回头去翻这一天的监控,就会发现在中秋节晚上的天文实验室,有一幅十分励志的画面:两个勤恳的实验工作者,在中秋佳节的晚上,面对着一架架天文望远镜指指点点,夜不能寐地探讨着怎么深奥的宇宙。
要是能凑近点,还能听到其中那个戴眼镜高瘦白皙的男生温柔地向另一个稍微矮一些的男生介绍着基础的天文学知识,耐心得仿佛是老师对待自己的学生。
可是看年龄,这两人又绝对不像师生。
所以说甚至有点诡异了。
如果还能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那么面前这样一幅画面的和谐感会被稍稍破坏掉那么一点。
那个高瘦的男生不断抱怨:“这种最入门级别的天文望远镜,也没多贵,物理学院就是抠门,都不愿意放出来,我想玩玩儿还得自己偷偷潜进来……”
姚寻一直把毕生所知道的天文学知识全部传授给了梁越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