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越回宿舍的时候在楼梯上碰到了同样刚回来的姚寻,他一脸丧气,仿佛刚刚得知几百万的赌债追不回来了似的,看到梁越,也只是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
“你怎么了?”梁越拍了拍他干瘪的脸,平时的姚寻活力四射春风满面,这样的情况倒是少见,奇怪极了。
“唉!”他重重叹了一口气,“还不是我爸,隔三岔五就把我喊过去教育一顿,说我这次期中考又没考好,最近学习不在状态巴拉巴拉的,还说以后得再盯牢我一点。管管管管管,他们以为我是高中生吗?高中的时候我都没这么顾过学习,还要我怎么样!”
姚寻越说越气,把脚下的步子跺得响亮,梁越听着都觉得对方脚肯定很疼。
“你又去干嘛了?”姚寻瞥了他一眼,这大晚上的,他一个人能在外面干嘛?锻炼身体?得了吧,把刀架在梁越脖子上都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我……”梁越突然哽住,他还没想好要不要把这整件事情告诉姚寻。虽然张入铭看着还挺坦然,也没特意嘱咐自己不能把他们的事说出去什么的,但自己刚刚亲眼目睹了这个惊天大瓜,转眼就告诉了别人,怎么着都不太好,何况姚寻还是个钢铁直男。
于是他避重就轻,为了报答姚寻告诉他的这个秘密,同样决定把刚才事情的后半部分和盘托出:“去散步,碰到了张入铭,聊了几句。”
“说什么了?”果然是两人的共同话题,姚寻一听就来劲,两只眼睛都在发光,刚才满脸的丧气一扫而空。
“就问了问签约的事情。”梁越拍了拍他的肩膀,“当事人亲自核实过了,情况属实。”
“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姚寻瞪了他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知道大学的老师办公室那是什么地方吗?整个学校的吃瓜第一线!从那儿传出来的消息还能有假?合着你都见到张入铭本人了,就只是确认了一下情况?你作为一个新闻人的职业素养呢梁越?”
“然后还问了一下,为什么签约之类的。”
“怎么说?”
“他说,”梁越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话,简洁明了地用自己的话概括,“为了赚钱。”
姚寻实在受不了了,一巴掌挥在梁越脑袋上:“净说些废话!”
梁越伏在桌上慢慢醒来,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头昏脑胀。他想把身子直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背后还有一个人,他完全伏在自己的背上,皮肤和自己紧密贴合,梁越清楚地感受到从他胸腔里散发出来的温度,这股重量在自己的后背真实而清晰。
他知道那是姚寻,却没有任何抵触,甚至满足地接受两人这样近的距离。姚寻在他的耳边说了句什么,他没有注意听,只感受到鼻腔里充盈着他的味道。姚寻从后面搂着他,掰过他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很轻松地就把他抱到了桌上,然后一步一步逼近。梁越后背抵着坚实的书柜,整个人被圈在姚寻的怀抱里动弹不得,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他却很享受此刻的感觉,姚寻的脸还在不断靠近,温润的嘴唇贴在他的额头,鼻梁,鼻尖,一路向下,最终覆在他紧闭的嘴唇上。一开始只是蜻蜓点水似的,撩拨得梁越心绪不宁,他有些急躁了,手指穿过姚寻的发丝扣住他的后脑,似乎并不满足于两人现在的距离。姚寻觉察到了他的心意,搂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湿热的舌头轻轻撬开他的牙关,像一只温和的小兽一般舔舐着他的唇舌,与他纠缠在一起。
梁越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感觉到姚寻的手离开了他的腰间,终于越过了那层薄薄的衣料,触碰到他的皮肤,轻轻摩挲着。梁越被吻得有些意乱情迷,慌乱地去抓对方在自己身上不安分游走的双手。
“梁越,梁越!”
梁越猛地睁开眼睛,头顶是熟悉的天花板,耳边是熟悉的唐智的声音。他腾地坐起来,环顾了一圈四周,还是自己印象中的宿舍,所有的摆设和物件都没有变动位置,宿舍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别人,只有唐智一脸担惊受怕地望着自己。
他把手伸过来探梁越的脸:“你脸怎么这么红?”
“我没事。”梁越猛地往后一缩,重重地撞在墙壁上,他甚至还听到了手肘关节发出的细微声响。
“没生病吧?”唐智还是有些担心,“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
“我就是……有点热。”梁越干笑了两声,把被子推开了一截。
“热?”唐智摸了摸梁越被子的厚度,寒冬腊月盖的被子也不过如此,“现在都什么季节了?你以前不是最怕冷了吗?”
“这被子太厚了。”梁越敷衍过去,把唐智往门外的方向推,“你快先去上课,给我占个位置哈。”
“行吧……”唐智踌躇了几步还是背上包出门了,梁越总算松了口气,使劲地锤了几拳自己的脑袋。
他以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穿衣穿鞋,刚才梦境里的场景却一刻都没从他的脑海里消散,甚至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梁越都快把自己的脑袋锤烂了,还是没法把这场景赶出自己的脑袋,恨不得再往书桌上锤上几下。
因为这个该死的梦,梁越今天晚醒了十几分钟,一些都变得仓促起来。他叼了块面包就匆匆出门了,看了一眼时间,剩下的路程得全程冲刺,才能在铃响之前赶进教室。他加大马力,从关上宿舍门开始就一路飞奔,还没跑出自己的楼栋,就在楼底下遇到了此刻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
姚寻刚把头盔带上,准备发动电动车,老远就看到梁越从楼梯上冲了下来,朝他热情喊道:“梁越!来!我带你!”
梁越看到他就浑身一激灵,梦境里的所见所感再次席卷而来。他用力锤了两下脑袋,一句话也不说,绕开姚寻就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了。
留下姚寻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目瞪口呆。
这是自从认识姚寻以来,梁越最不想见到他的一天,可命运偏要捉弄他,平时一个星期都不一定能见到几次,今天却在一天之内有了好几次见面的机会。恰好在今天晚上,梁越的学院安排了一次讲座,主讲人是杉城日报的主编,是新闻专业的系主任特地请来给新生们培训的。宣传部得知了这个事情,去跟系主任沟通了一下看是否能把校报社的孩子也带上一起培训,省时又省力。
系主任跟宣传部关系不错,考虑到又没有任何多余的边际成本,自然一口就答应了。梁越作为校报社和新闻系的交集,自然在所难逃。去之前姚寻便给他发消息问要不要一起去,梁越没回。一场讲座大概是两个小时,他跟姚寻平时一个星期的相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这么长,何况今天还是特殊情况,梁越得避开他。如果自己提早到了报告厅,不管比姚寻早与否,两人只要见面就避免不了交谈,为了不让这样的局面发生,梁越特地踩着点走进报告厅,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引人注意,还能有效避开姚寻。
谁知他一走进报告厅,姚寻一眼就看到了他,朝他招了招手,隔着大半个报告厅喊他的名字:“梁越!”
他的旁边留出了一个空位,想必是给自己留的。梁越原本想猫着腰溜到最后一排躲起来,却不料被这一声喊弄得这样引人注意,位置基本上都坐满了,几乎所有人都闻声而来,抬头看着梁越,他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姚寻身边坐下。
“你怎么来这么晚?”姚寻有些奇怪,梁越从没有迟到的习惯,甚至踩点的时候也少之又少,他最出名的好习惯就是一般约定了什么事情,都会至少提前十分钟到达目的地,今天晚上这点踩的不像他的风格。
“在打游戏,忘了时间。”梁越随口编了个谎话,避开他的眼神,抬头看向台上。他们的位置在整排椅子的最左边,坐的又是第一排,如果要一直盯着报告台看,势必会让脖子遭罪,也不知姚寻怎么选的位置,躲在最后安安静静地玩手机不好吗,非要在第一排做勇者。
报告厅太大,他们的位置又太角落,梁越往右梗着脖子,一会儿就发酸了,他决定放弃听讲,自己已经经历了一整天新闻学各种专业名词的洗脑,好不容易晚上没了课,傻子才让自己继续在专业词汇里犯困。
姚寻却听得很认真,眼睛一直看着报告台的方向,也不怕脖子酸。他坐在梁越左边,真正的最左边,梁越低头看着手机,余光却始终能看到姚寻的表情。这个角度实在刁钻,虽然梁越知道他是在看台上的老师,但既然他的余光里有姚寻,那么他的一举一动势必也都尽收姚寻的眼底。
这样一想他连坐姿都不太自然了,僵硬地划动手机屏幕,时刻注重自己的仪态。
突然姚寻靠近了一点,凑到他的耳边开口道:“你看……”
他的耳朵感受到了从姚寻口鼻中呼出的热气。好不容易通过网上冲浪分散的注意力重新集中,昨晚梦境的画面席卷而来。梁越反应很大,猛地往旁边一躲,腰重重地撞在椅子把手上,但他也顾不得疼,只是惊恐地看着姚寻。
“你怎么了?”姚寻的表情也挺惊恐的,从今早开始,眼前的这人就表现得奇奇怪怪,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没……没什么。”梁越也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是太奇怪了,这样很容易被对方看出什么。他坐正回来,揉了揉自己的腰,这股疼痛还有后劲,刚才情绪紧张没多感觉到,现在全都报应回来了。他快速地瞟了一眼姚寻,“你刚才要说什么?”
“哦,我要说……”姚寻盯着台上的屏幕,幻灯片已经换了下一张,他的动作愣在原地,“我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梁越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姚寻有什么脸说他,自己不也一副不正常的样子。
姚寻也把头转回来放弃了认真听讲,他想起早上的事情,寻根问底地问道:“你早上怎么了?免费骑车送你上课还不乐意?”
又提早上的事情,不说起来能死?梁越脸一热,在心里骂了一句,嘴上却含糊其辞,企图蒙混过关。姚寻这会儿却清醒得很,摆明了架势非要问出个结果来,梁越偏不肯说,两人互相僵持着,谁都不肯让步,颇有剑拔弩张的气势。
当梁越终于意识到他们两人闹出的动静有些大了的时候,他环顾了一圈周围,坐在第一排中间的都是自己专业的老师,他刚把头扭过去,就看到自己班主任的脸色铁青地盯着自己,仿佛要把自己吃了。
他这才乖乖闭上了嘴,并且狠狠地掐了一把姚寻,恨不得把他的嘴巴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