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老楼
士曈2024-07-09 10:395,475

张憬然穿过走廊分析报告室的窗户直接推开门走进去,宋航正在给新上任的警察分析过去几年重大案件的现场勘验痕迹典型。

门被没轻没重地从外向内踹开,“宋航!”

坐在电子屏幕前的各位新面孔转而注视着这个气喘吁吁的不速之客。张憬然看着宋航不说话。

“今天先到这儿,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各位前辈也可以直接来问我。”宋航瞟了眼张憬然,开始收拾桌面上放着的证物,将其一个个装盒。

等新面孔全部退出分析报告室,张憬然面带疑惑语气极冲,“陈政良尸体被送回局里你为什么不通知我?”

宋航不紧不慢地把证物分门别类摆好,抱着证物箱走出门外。“你先把你的抛尸案破了再说。”

“陈政良和抛尸案有关!上个星期他被我带回局里你难道不知道?”张憬然极力控制好自己的一腔怒火,走廊上两人面色铁青,警局里的小年轻见了都往一边躲,两位出色的领头羊分别带领着刑侦组和勘验组,互相竞争是难免的。

“上面已经让我接手了这个案子,这个案子马上就要归档了,经过调查陈政良他就是一个社会闲散人员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外加不良生活习惯猝死。”宋航把话说到不能反驳的余地。

“我要验尸。”张憬然冷静地说道,“我会向上级说明情况申请将两个案子合并重新立案,你别忘了谁才是刑侦大队的队长。”

解剖室内冰凉的工具躺在解剖台上,一盏大灯直直地照射在陈政良的尸体上,法医穿戴好一次性医用帽子、口罩和手套在解剖台前工作。张憬然倚靠在距离解剖台不远处的办公桌上,用手撑着下巴,手里端着一杯滚烫的热茶。寂静的解剖室并没有影响张憬然闹钟灼热的思考。尸体表面已经被大小不一的绿色斑点覆盖,现在是秋季,告别夏季的高温外加尸体被发现是在陈政良家中属于还算阴凉的室内,距离死亡时间应该有四五天了,除去宋航这小子偷摸把陈政良尸体带回局里的这两天距离死亡时间也有三天。三天之内尸体被扔在家里没人发现,看来陈政良确实没什么亲戚朋友上的来往。据居委会的描述,陈政良经常会饿着肚子给居委会打电话,在外打工可谓三天打渔两天晒网钱一到手就马上花完,出于人道主义居委会时常会给他家里送些挂面,也就是居委会这次送挂面才发现他的尸体。

“尸体虽然是在家中被发现的,但是他的消化道和呼吸道都有溺液淤积。”法医说道。

“听他家周围的人说陈政良有心脏病。”张憬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尸体。

“嗯,我把心脏打开看了一下,死者应该是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是典型的房间隔缺损,简单来说也就是怀孕期间胎儿发育不良导致左右心房的血液全部混合在了左心室,左心室的负荷太重形成了凹陷。”法医解释道,“这种病应该越早发现越好,通过药物和手术是可以治疗的。”

法医脱掉手上的手套,“初步推断死者应该是遭遇溺水时突发心脏病暴毙的,具体的检验报告明天一早出来。”

顾权拿着立案申请走进来。

“憬队,批了。”顾权把立案批准的消息带到张憬然身边已经是凌晨。

顾权看到解剖台上的尸体,一股烂猪肉和臭鸡蛋的味道撞击着鼻尖,顾权把通过的申请书放在张憬然倚靠的办公桌上,胃里翻江倒海的大浪难掩,捂着鼻子赶紧跑出解剖室。

“辛苦了老唐。”

张憬然走出解剖室。

陈政良的尸体只有面部和颈部出现了像鸡蛋皮一样剥落的情况,身体部分的皮肤并没有呈现明显的膨胀或皱缩,而且颈部尸斑下青紫遍布,虽然没有构成工具勒死的条件,但至少说明了陈政良的在生前遭到过类似被人用力掐脖子的伤害,由于尸体过了将近五天才进行解剖,面部腐烂严重,目前只能从身体上的多根肋骨骨折判断死者身前遭到了严重的殴打。多种证据证明陈政良的死至少还有第二个人在场。

刚在垃圾桶边上呕吐完的顾权脸上没有任何血色,“憬队。”

“走,去陈政良家再看看,这不是简单的突发性死亡,至少还有第二个人在场。”张憬然有条不紊地说道。

顾权长叹一口气,心里庆幸着今天火急火燎地申请并案没有白费力气,“陈政良整日游手好闲,经常和街边的一些混混出入一些不正规的场所,碰上几个看不顺眼的家伙也不是没有可能。”

警车在环城快速通道疾驰,凌晨的城市比白天寂静多了,张憬然深知夜生活不属于他们这样每天疲于奔命的人,警车驶进隧道,隧道里除了稀疏几辆中型货车,看不见第二辆仍在与黑夜赛跑的私家车。黄色的灯光在隧道中平铺几层安宁感,顾权打着哈欠,打开手机连上车载蓝牙,车内播放着林忆莲的《词不达意》,我无法传达我自己,从何说起,要如何翻译我爱你,寂寞不已……张憬然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这个时候月月应该睡觉了吧,不知道郝琴床头为他留着的那盏小台灯有没有关。

警车再次抵达市东区高和镇,陈政良家住在最顶楼已经用警戒线封锁起来,张憬然和顾权两人跨过警戒线,撕开封条,走进案发现场。顾权打开灯,陈政良家中成堆的垃圾堆砌在地,厨房的灶台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尸体被发现在客厅,这个狭窄的城中村握手楼公寓只有一个房间,外加半个厕所和厨房。客厅摆着一张床,床边除了垃圾还摆着一张小方桌和其他杂物。张憬然和顾权两人穿上鞋套戴上手套对现场重新勘验。

陈政良家地面只有客厅发现尸体的这一大块地板非常干净,像是被拖把拖过,其他地方比如床底下、厕所以及厨房都凝结着一层厚厚的灰。狭小的空间内,垃圾发酵的气味十分刺鼻。现场只发现了陈政良一个人的脚印,高和镇在河东老城区属于沿江一带,张憬然想到陈政良尸体内存有大量溺液。

“从这儿到河边要多久?”张憬然问道。

顾权想了想说道,“开车不堵的情况下半小时左右,如果是步行的话怎么说也得要走上一个小时。”

“如果凶手是在河边掐住陈政良的脖子对其进行窒息虐待,那为什么要大老远把尸体送回家呢?”张憬然看着顾权的眼睛说道。

“有没有可能是陈政良在河边并没有立即身亡,在遭到殴打后独自回到家中突发心脏病猝死呢?”顾权问道。

张憬然摇摇头,随机环顾四周。

“可勘验组的调查报告里显示说并没有在现场发现任何可疑足迹和指纹。”顾权咬了咬嘴唇。

“陈政良在家死的。”张憬然冷冷地说。

顾权一脸不解的样子,“在家怎么……”,顾权把视线移向亮着昏暗灯光的厕所。

两人随机对整个公寓内进行搜索也没有找到任何类似浴缸、桶子、毛巾之类的物品。两种可能,凶手从颈椎处掐着陈政良的头往水里埋,第二种推测就是凶手将类似毛巾等棉类布类纺织物强行盖在陈政良脸上进行窒息,但从尸体脖子上的掐痕出现在颈椎处判断应该是前者。无论是以上哪种推测,凶手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辈,而且比平常人要高大强壮得多,但陈政良的尸体上并没有任何手脚被束缚的勒痕,如果单凭一个人的力量……

“凶手不止一个人。”顾权抬头说道。

张憬然点点头,走到厨房绕了一圈。顾权走进厨房看着发愣的张憬然说道,“憬队,陈政良家厨房也太怪了。”

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充斥在整间厨房,查了这么多案子,经验和直觉都告诉张憬然这间厨房有说不通的地方。厨房和厕所是由半个大客厅这么大的半弧形连体结构,中间有一面墙将两个空间隔开。厕所和进入半弧形结构的门口处各装有一扇老式木门,半弧形结构的门上脱落着木漆。张憬然蹲下身来查看厨房的排水口管道,发现排水管道上爬了两三只多足虫。多足虫在强光照射下敏感地上下乱窜,张憬然的视线跟着一只多足虫来到地板。厨房的地板是墨绿色的瓷板,经久维修,瓷板与瓷板之间的缝隙很大,这些多足虫的学名张憬然记不太清了,只知道南方气候炎热湿润的瓦砖里很容易滋生这些虫子,多足虫爬到地上就害怕地往瓷板之间的缝隙里钻。

“憬队,我知道哪里怪了。”张憬然关掉手电筒回头,顾权的手上提着一把锅铲。

“这是我刚从厕所的门后面翻出来的。”顾权一只手提着锅铲说道,“陈政良家锅呢?”

张憬然起身看了眼灶台,乍一眼看满是灰尘的灶台确实很容易让人忽略掉锅铲的存在,这点顾权看的比张憬然细腻,张憬然暗自思忖着自己平时几乎从不做饭,厨艺烹饪可谓一窍不通只能大致辨认出哪个是盐哪个是味精,再难点的酱油料酒醋生抽还得看包装袋才能分辨,这只能怪自己作为刑警在厨房里还是下少了功夫。

两人把陈政良家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着做菜的锅,时间转瞬即逝马上四点,两个年轻人这两天为了查案可谓是连轴转,也没吃上口饱饭,疲惫像一只笨重的猴子悄无声息地爬上两人的肩膀。

“今天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陈政良家楼下查查。”张憬然让顾权收工。

“啊?为什么要去楼下查?”顾权的问题在疲惫不堪的眼神中显得心猿意马,张憬然很欣赏这个干劲十足的年轻警察,每次和他打配合查案都让人觉得默契十足。

“你睡一觉就能想明白了,今天太晚了,警察也是人呐!”张憬然一边脱下手套一边往门外走。

顾权哦了一声,两人走出这栋老旧的公寓楼,坐上警车。

“憬队,我送你回去吧。”

张憬然系上安全带。

“不用,回局里就行。”

这个点回到家里天都快亮了,睡不了几个小时就马上又要起来,而且现在郝琴应该带着孩子睡着了吧?要是这么晚回去估计会把母女俩吵醒。想到这儿张憬然脑海里月月可爱柔软的脸庞再次浮现,明年开春女儿就要上小学了,教育对人的一生起决定性的作用,房产证迟迟发不下来,女儿上学是个跨不去的坎摆在面前。张憬然一只手靠着车窗用手按摩着隐隐胀痛的眉心。顾权无儿无女,年轻自在,暂时不用考虑这么多事,但为了能获得更多的休息时间,也选择在局里将就一晚。两个人回到局里,在办公室摊出两张支架床,外套当作被子往身上一盖就呼呼睡去。

第二天一早张憬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鉴定科的同事走进办公室,顾权从支架床上坐起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早啊老唐。”

“唷,昨晚上加班了?”鉴定科的同事笑着说道。

顾权边打哈欠边点头,看着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的张憬然,打心底里佩服他,估计自己睡得跟个死猪一样,张憬然什么时候起来的他完全不知道。

张憬然接过陈政良的鉴定报告书,仔细翻阅。

“鉴定报告出来了,陈政良确实是在受到殴打和窒息虐待时引起的心脏病突发致死,憬队,这个案子的确还存在疑点。”老唐对张憬然说道。

张憬然点点头,放下手里的鉴定报告,低头看向办公桌上摆放着陈政良和各种证据的照片。

“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去忙了。”老唐朝张憬然办公室门外走去。

顾权穿好衣服从床上跳下来,拍了拍老唐的肩膀,“辛苦了老唐。”

老唐挥了挥手走出门外。

张憬然的手机摆在桌面上,屏幕亮起,张憬然打开手机是郝琴发来的消息:刚送月月去上小提琴课了,我做了小米粥顺路给你放门卫室了,有空记得趁热喝。

“走吧。”

顾权将警车开到门口,看着张憬然从门卫室走出来,手里揣着一个分层的保温盒。张憬然坐上车,系好安全带,保温盒上贴着女儿最喜欢的卡通图案,一张便利贴上歪七扭八地写着:爸爸记得吃早饭!后面紧跟着一个笑脸。打开保温盒,第一层是小米粥,张憬然端到嘴边尝了一口还是温热的,下面一层塞了鸡蛋和馒头,张憬然把下面这层保温盒递给顾权,顾权接过食物两眼放光。

“憬队,嫂子人真好!”顾权一边咀嚼一边笑道。

警车在陈政良公寓门口停下,两人走到陈政良家楼下这户人家门口,顾权敲门。

“来了来了……”一阵尖锐细长的女人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隔着一道铁门,女人打量着两位穿制服的警察,“有什么事吗?”

顾权出示证件,“警察,我们想向你调查一些关于陈政良的事情。”

女人缓缓打开门,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女人,白发从染过的黄发中钻出来,戴着一副挂耳老式眼镜,豆沙红的一字型连体长裙遮不住发福的身材,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狗,雪纳瑞品种。狗见到陌生人就开始狂吠,女人一边引警察们到客厅坐下,一边用手安抚着怀里的雪纳瑞。

顾权坐在女人搬的椅子上,“楼上的陈政良死了你应该知道吧?”

“这几天警察不停地往这里跑,这么大动静怎么不知道。”女人的语言很犀利,好像嘴里随时都能放出冷箭。

顾权还没说话,女人又自顾自地念叨,“终于清静了,以前楼上总是跟打仗一样不是这里响就是那里响的,别说人了,狗半夜都能被吵醒。”

“哪天很吵?”顾权问道。

女人满脸抱怨的样子,嘴里说出的答案的样子像是往外吐了一颗巨大的珍珠,“哪天?”,女人嘴里发出一声不屑,“每天都很吵,没有不吵的时候,跟上辈子没见过女的似的。”

女人怀里的狗不叫了,张憬然一直抬头观察着女人家的天花板,在厨房顶上发现了一大块深色的印迹。“你家厨房是漏水了吗?”

女人抱着狗走到厨房,“还不是楼上那个兔崽子干的,前几天不知道楼上又抽什么疯,估计是没关水龙头吧,一直漏水,漏穿了整个楼板,我半夜睡觉老听到滴答滴答的响声。”

“具体是哪天你还记得吗?”张憬然问道。

女人想了想说道,“好像……是上个礼拜三,每个礼拜三我都要带比比到社区的狗狗社团参加活动。”女人摸了摸怀里的睫毛精,这只名叫比比的狗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望着主人的脸汪了一声,仿佛在说是的。

“那你去陈政良家反映了漏水的情况没?”顾权问道。

“去了啊,那天晚上像平时一样,楼上发出各种各样的响动,我就抱着狗去他家敲了门,我在门口大吼了几声让他把水龙头关好后就回家了”女人继续阐述道,“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个街溜子,能不招惹就尽量不招惹。不过那天晚上我回家不久楼上就不漏水了,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响动。”

顾权拿出手机对着女人家天花板漏水的地方拍照保存后跟着张憬然离开这栋老旧的公寓楼。

据邻居的描述,陈政良经常带女人回来过夜,但是单凭一个女人的力量是无法将陈政良控制住更别说进行殴打和虐待。上个星期三刚好是他抓捕陈政良的日子,也就是说陈政良当晚回家就惨遭杀害?张憬然心里默默推算着日期,如果陈政良和张梅的死有关系,那又是谁这么急切地要将陈政良置于死地呢?是害怕陈政良跟警方透露什么重要的消息吗?那这个杀害陈政良的凶手和张梅有关系吗?

张憬然从顾权手里把警车的钥匙拿走,一阵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顾权心头,“不是吧憬队,又来?”,顾权双手叉腰,做了个晕死的表情。

“你去把高美丽找来再审,这里面很有问题,我还要再去一趟洗车店。”张憬然发动警车,很快后视镜里就只剩下顾权一个人茫然地站在街头。

继续阅读:第20章 沈淮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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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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