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手工画的？”朱钰走近细看，忽然发现了这个细节。
“朱副省长眼力真好。”梅婷接话，“是陈书记花了一个月时间画的。当初我还觉得他不务正业，现在看，他确实想得挺远。”她顺势给陈牧春说了句好话。
但这话朱钰听着不怎么舒服。她不喜欢地方上一把手搞一言堂。可自从进了南海地界，半路碰到的杨佑文，昨天的内部会议。
她住的招待所，还有眼前这张手绘地图……好像南海到处都能看到陈牧春的影子？
陈牧春年轻有能力，她承认。但搞成这样，不是搞个人崇拜了吗？这哪行？
还有，开发区发水，他立马冒着大雨不顾危险就去了。她倒是在房间里看他提前画好的地图。
不过这些心思她一点没露出来。这些年身处高位，朱钰早就习惯了不把情绪挂在脸上。
“南海市在明湖省地盘最大，但好田地不多，地形高低差别很大。”朱钰用手指着地图，“你看，图上清清楚楚，淮南县和开发区这块地势最低。当初选开发区地址的时候，没考虑这点？”
梅婷心里咯噔一下。她听出来了，朱钰这是在挑刺，而且不是挑她的，是挑陈牧春的。梅婷原本想哄着点朱钰，好多给南海争取点好处，现在看来这招行不通了。
她稍微顿了顿，解释道：“朱副省长，开发区选址这事儿，十二年前就开始了。”
陈牧春也琢磨过万一碰上百年不遇的大暴雨怎么办。所以开发区那边最早开工的就是麒麟路这条主路，还有南海河、麒麟河的橡胶坝工程。
这橡胶坝，旱的时候能当个小水库存点灌溉用水，下暴雨了又能赶紧开闸放水、疏导洪水。
朱钰听了点点头，但脸上还有点不满意：“这么说的话，这两天这点雨量，河水不至于漫出来吧？”
梅婷深吸了口气，只能说实话：“是上游淮南县那边，他们把之前的洪峰改了道，全冲到下游咱们开发区这段麒麟河了，一下子水就涨得特别猛。
其实开发区那边的橡胶坝，早在一周前就已经24小时不停开闸泄洪了。谁想到城区这边的雨也突然下得这么邪乎！结果南海河上游的洪水也往开发区涌，两股大水碰头，就出了新险情。”
“而且我现在更担心的是。”梅婷边说边翻出手机里一堆天气预报图，“商中公路正好在重修。当初综合评估过，特意避开了六七月多雨的时候，没想到还是撞上这事儿了。
这些表是我专门跟市气象局要的，咱们县气象局自己也做了更细的预测，结果都显示今年八到十月的雨量，跟往年干的那些年份差不多，根本看不出有啥发大水的风险和危险。”
她摆出事实，就是想告诉朱钰，这事真不能怪陈牧春。现在的南海市，可以缺了她梅婷，但绝对不能缺了陈牧春这个书记。
朱钰一张张仔细看着那些天气图表，脸色越来越沉。
梅婷接着解释：“最近南海这场大雨确实邪门，是‘云泥’台风突然拐弯跑咱们这儿来了。这种情况，自从南海市有水文记录以来，头一回！”
朱钰眼睛死死盯着地图上的开发区：“那按最新的估计，咱们县里这场大雨还得下多久？”
梅婷无奈地摇头：“不知道。”
朱钰一愣，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立马火了：“不知道？这不开玩笑吗？是你这个县长不知道，还是市里县里搞气象的都不知道？”
梅婷迎着朱钰责问的目光，语气很肯定：“都不知道。因为‘云泥’这一天能来回变好几次方向，风向太乱，太难判断和预测了。”
朱钰深深吸了口气，强压着火气：“也就是说，这场暴雨可能下一秒自个儿就停了，也可能一直下个没完没了，是不是？”
梅婷很认真地点头：“最坏的情况就是这样了。所以眼下整个南海市头等大事，不是什么三大项目，是得全民抗洪，尽量减少损失。
按估算，前期至少得转移安置全县百分之十的人口、牲口和重要家当。”
“所以，跟您详细汇报完，我马上也得带人出去指挥转移群众了。”
朱钰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跟你一起去。”
梅婷立刻摇头拒绝：“不行。陈书记在赶往开发区的路上，我们简单开了个电话会，大家一致认为，朱副省长您应该留在县政府坐镇指挥。
万一需要协调市里甚至省里的支援，您在这最合适。”
朱钰不乐意了：“怎么，我去哪还得你们批准？”
梅婷一点不慌，反而笑了笑，让其他人先出去。
等只剩她们俩，她才又开口：“朱副省长，只有您坐镇指挥中心，咱们南海抗洪救灾这盘棋才能下赢。下面具体跑腿办事的活儿，有我和陈牧春就够了。”
朱钰皱了皱眉：“梅婷，你知道的，遇事就往后缩，这既不是我的性格，也不是我的办事风格。
你说坐镇指挥中心可以，但我必须先跟你们一样，亲自去受灾一线看看实际情况，拿到第一手资料。我不能坐在这儿当聋子瞎子。”
朱钰这话听起来还有气，但称呼从“梅县长”变成了“梅婷”，说明她心里其实已经接受了担任抗洪救灾总指挥的事。只是面子要顾，该看的她也得看。
看朱钰还在坚持，梅婷脑子飞快转着：“那这样，我第一个点要去淮南县，钰姨您对那边也有印象。我叫上杨佑文一起。”
朱钰看过陈牧春手绘的地图，心里清楚淮南县不是梅婷原本该去的首要地方，那边上一波洪水已经过了，虽然还有点小雨，但相对不那么危险了。
梅婷应该是要去更紧急、更危险的点。不过朱钰没反对，她对南海具体情况不熟，梅婷临时调整对大家都好。
梅婷没提叫县电视台，但朱钰自己得叫。必须保证至少有两三个媒体随时跟着，报道她从现在起在南海的一切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