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胶坝怎么会出问题？汛期不是要求你们每天检查一次吗？”陈牧春很快赶到南海河左岸河堤上。
暴雨狂风里，赵钦文瘦小的身子差点被吹跑，他把自己用安全绳绑在旁边的路灯杆上，看得出来真是拼了老命了。
“陈书记，是我工作没做到位！可现在实在查不清具体什么毛病……刚……刚排除了电路问题，那就……只能是水下闸门出问题了……
水流太急了，根本没法派人下去检查修理，只能干瞪眼！”赵钦文迎着风雨对陈牧春大喊。
陈牧春脸色更沉了。他心里清楚，根子还是在刘琦突然出事上。不然刘琦每天都会亲自盯在南海河和麒麟河的六道橡胶坝上，督促值班人员仔细检查。
刘琦出事一晃十天了。陈牧春知道，这十天内肯定没人认真督促检查过。麒麟河那边三道橡胶坝一直在泄洪，所以没事。南海河这边就出了这档子意外。
橡胶坝结构简单，说白了就是个能自动充水放水、横在河里的长条大“气球”。既然电路没问题，最可能的就是充水的阀门堵了或者卡住了。
这必须得有人下水去修。可眼下这么大的洪水，下去就是找死。而且水下啥也看不见，下去了估计也白搭。
“陈书记，真不是我们不下水……是实在没办法啊！不行就先割坝放水吧？”旁边同样急眼的开发区水利站站长秦舟文都快哭出来了。
但割开橡胶坝绝对不是好办法，甚至是最坏的选择。一旦割开，就没法再控制泄洪量了。更糟的是，出问题的是三道坝里的第一道。
第一道坝要是垮了，后面两道能不能顶住瞬间冲击下来的大水，谁心里都没底。
陈牧春表情严肃，抬手拍了拍秦舟文的肩膀：“去找两条长点的安全绳来，快！”
秦舟文一愣，猛地反应过来：“陈书记，难道……你要下水？”
杨钦不在，要是杨钦在，打死也不会让陈牧春自己冒险。所以这事儿，真有点命数的意思，好坏难料。
这种时候，一般人本能地都会害怕。可陈牧春非但不怕，反而浑身来劲，每个毛孔都透着兴奋。自从当了代理市委书记，他憋太久了，今天终于有机会动手了。不过他脸上还是那副冷静样，谁也猜不透他在想啥。
“陈书记，不行啊！要不……还是我绑着绳子下去试试吧？”秦舟文是真急了，根本没去找绳子，反而死死抱住陈牧春不放。
陈牧春觉得自己对秦舟文没啥大恩。不过是把原来那个在办公室的站长开了，然后提了秦舟文上来。
陈牧春也不是瞎选的，他了解过秦舟文：四十岁，学水电出身，一直混得不行，但人老实，没啥坏心眼。陈牧春要的也不是啥大能人，就图个老实本分、能踏实干活。秦舟文正合适。
可在秦舟文眼里，这事可大了去了。他把陈书记当成了自己这辈子最大的贵人，有知遇之恩。这会儿心里猛地冒出一种“为知己拼命也值了”的念头，平常他绝对没胆子这时候下水的。
陈牧春没推开他，反而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秦舟文一脸震惊：“真的？陈书记，您没骗我？”
陈牧春拍拍他肩膀：“当然真的。所以，你下去九死一生还不一定修得好，我下去没生命危险，还能把毛病修好。”
“陈书记！千万别冒险啊！旁边挖掘机我都备好了，不行就破坝吧！啥都没您的安全重要啊！”赵钦文对着陈牧春嘶喊，但没用。陈牧春决定了的事，谁也拦不住。
安全绳拿来了。秦舟文觉得不保险，硬是抱来了六条，手忙脚乱地想全给陈牧春捆上。陈牧春看他那样子，倒给逗笑了。
但也没多说。他比谁都清楚水下橡胶坝的结构，因为就是他亲自引进、亲自盯着建的。陈牧春没半点犹豫，左右各绑一条安全绳，纵身就跳进了浑黄的洪水里。跳下去前就撂下一句话：
“五分钟！一到点，马上把我拉上来！不准提前！提前了我就得再跳一次！”
“听清楚没有？”
岸上几个人呆呆地点头，表情悲壮得像给陈牧春送葬。
陈牧春跳下去，瞬间没了影。赵钦文赶紧冲过来追问秦舟文：“喂！刚才陈书记到底跟你说啥了？”
秦舟文一脸悲壮，眼睛死死盯着翻滚的河水，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用力拍了下脑袋：“陈书记说……他在部队特训过，能在水底下憋十分钟气！”
赵钦文气得一脚踹过去：“你他妈这也信？陈书记是人，不是鱼！谁能在水底下十分钟不喘气？”
“再说了，就算练过，那也不是在这么凶的洪水里啊！你这糊涂蛋！你要害死人了！快！赶紧把陈书记拉上来！快啊！再晚就完了！”赵钦文急疯了。
可秦舟文死死拽住赵钦文胳膊，异常坚决：“赵主任！不行！不到五分钟，谁也不能拉！我答应过陈书记！”
赵钦文气得劈头盖脸就骂：“你猪脑子啊？说白了，就是河水倒灌！只要没人死伤，咱们责任就小！天灾面前，人根本扛不住！”
“可要是三十岁的市委书记活活淹死在你我面前，还是咱亲手放下去的，往重了说，枪毙不至于，下半辈子也得在牢里过了！”赵钦文又急又怕。
可不管赵钦文怎么讲道理、怎么下命令，秦舟文就是梗着脖子不听：“我听过！陈书记以前在涨水的河里漂出十几里，还把落水孩子救了！
我信他！不到时间，谁也别动！谁敢动，老子跟他拼命！”
他这一吼，所有人都不敢动了。老实人发起疯来更吓人。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赵钦文咬着牙最后警告：“秦舟文！你个混蛋！陈书记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秦舟文这会儿也不管什么主任不主任了，吼了回去：“陈书记要是死了，老子立马跳下去陪葬！要是犹豫一秒，老子就是你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