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的陈牧春，这会儿可不好受。刚跳下去，眼前就一片漆黑，啥也看不见了。冰冷的洪水撞得他生疼，身体根本稳不住，一下子就被冲出去老远。
幸亏他有准备。身上两根安全绳，一根拴在岸边的老树上，一根攥在秦舟文手里。他赶紧闭着眼，拽着第一根绳子，费老大劲才爬回位置附近，然后立刻往下潜。
他刚才对秦舟文撒了个小谎。他不是能憋十分钟气，而是能憋二十分钟！不说实话，是怕吓着这老实人，那样他打死也不会信了。
跳下来前，他就在脑子里飞快画好了充排水口的大概位置图。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被汹涌的水流冲走了三四次，才好不容易摸到地方。
就在这节骨眼上，身上的绳子猛地一紧！他以为自己还有时间，可岸上那几个家伙慌了，五分钟一到，就拼命把他往上拽！
“陈书记！”
陈牧春猛地睁开眼睛，疼得大叫一声。
“陈书记！您醒了？认得我是谁吗？看看我！”赵钦文兴奋地瞪大眼睛，把自己的大脸凑到陈牧春眼前晃。
“赵钦文！你他妈踩我胳膊了！”陈牧春疼得骂了出来。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没看见！”赵钦文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脚结结实实踩在陈牧春的左胳膊上，怪不得觉得脚底下不平呢，吓得赶紧缩回脚。
陈牧春一骨碌爬起来，抹了把脸，接过旁边秦舟文递过来的矿泉水。他先漱了漱口，然后仰起脖子，咕嘟咕嘟把剩下的小半瓶全喝光了。
他晃晃脑袋，活动活动手脚，对着周围的人说：“毛病没修好，我再下去一次！这回十分钟再往上拉绳子，听见没？”
这话把所有人都吓傻了。连刚才拿命护着他的秦舟文也坚决不干了，一群人呼啦一下扑上来，连拉带拽，把陈牧春死死围在中间。
“不行啊陈书记！不能再冒险了！”
“是啊陈书记！您再下去，我真得给您陪葬了！”
这时候，岸边的洪水越漫越多，地上的积水都十几公分了。照这速度淹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离河堤最近的两个工地已经停工，也用沙袋堆起了临时堤坝，但如果橡胶坝的毛病不解决，这些都白搭。
正乱着，两个工地的负责人顶着暴雨，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河堤找了过来。看见一群人围着中间那位，认出是市委书记，立刻像见了救星似的大喊：
“陈书记！您可不能不管啊！我这项目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押进去了！”
“救命啊陈书记！我们那边机房都开始进水了！您快想想办法啊！”
赵钦文、秦舟文他们几个正玩命拦着陈牧春不让他再跳河，陈牧春力气多大？他们不使出吃奶的劲儿根本拦不住。偏偏这时候还有人来添乱。
“都他妈闭嘴！你们知道个屁！快过来帮忙，陈书记要跳河！”赵钦文的声音又尖又急，盖过了哗哗的雨声。
那几个人一听吓一跳，虽然没完全搞明白赵主任啥意思，但看他们一个个呲牙咧嘴、拼死拼活的样子，肯定出大事了。
再也顾不上别的，慌忙冲上去死死抱住陈牧春，把他困得动弹不得。
以陈牧春的身手，挣脱开很容易，但那样肯定会伤到人。他只能无奈地高举双手，放弃了挣扎。
“听我说！大家听我说！”陈牧春努力让声音盖过雨声，“我刚才已经潜到水下阀门那儿了，就是被一根断树枝卡住了！”
“我再下去一次，挪开树枝，水坝就能修好！”
陈牧春嘴上说着轻松，说只是根树枝。其实哪有那么容易？那是一棵被洪水连根拔起的大树，树干至少碗口那么粗！不然也不可能沉在水底，死死卡住阀门。
“真的？陈书记，您没骗我们？”有人将信将疑。
“找到水下阀门了？这太好了！陈书记真牛！”也有人燃起了希望。
人都是自私的。谁都清楚，奇迹之所以叫奇迹，就是因为太难发生了。
但人心又总是贪的，他们已经见过一次陈牧春平安上来，就忍不住想：也许第二次……也能行？只要别让他们自己下去冒险。
“五分钟！最多只能五分钟！跟上次一样！成不成，这次都到此为止。”秦舟文是这些人里最担心陈牧春安危的，心里挣扎了半天，才咬牙说出这个他觉得勉强能接受的条件。
“我……我虽然还是反对您再下水。”赵钦文也开口了，“但……如果陈书记您真找到地方了，那……就按秦舟文说的，再试一次，五分钟！无论结果如何，这是最后一次！”
他也有自己的顾虑。虽然前几天刚被这位年轻书记收拾过，但也没啥深仇大恨。他既不想担责，更没法眼睁睁看着人去送死。他不是在和稀泥，是想找个折中的法子。
陈牧春知道时间不等人，再争下去没意义。他直接定下新规矩：“从我跳下去、开始往下潜的那一刻，你们再开始计时！
这个没商量！秦舟文，你负责！记住，谁敢手欠提前拽绳子，我上来就处分谁！”
说完，陈牧春在众人心惊胆战的注视下，又一次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汹涌的洪水里。那两个刚来的工地老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声音直哆嗦：
“赵……赵主任！这……跳下去还能活？”
“陈书记他……不要命了？”
第二次下水的陈牧春换了方法。他像打秋千一样，跳下去时直接抓住那根系在岸边大树上的安全绳。
他脑子里飞快算好角度，不是直直往下跳，而是横着荡出去，再借着绳子回摆的劲儿，把自己像颗子弹似的“射”进水里。这样就能省掉下水后逆流找阀门的时间。
他成功潜到阀门处。这次他没硬搬那根大树干，就算他是西南猎鹰最厉害的特种兵王，也不可能在水底搬动被洪水泡透的巨木。他顺着水流的方向，使劲往外拉拽那根卡住的树干。
陈牧春心里其实很紧张，连一半的把握都没有。但他必须这么做，必须这次就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