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挽挽棠华2025-06-12 09:193,733

“你真的想好,要下嫁于陆长靖吗?”皇兄于案前郑重地问我。

我只是点点头,没有回话。

我确实想好了,嫁给一个心里住着别人,又娶了一房妻室的人。

1

我依然记得,陆长靖求娶我的婢女青琅为正妻时皇兄的震怒。

那时皇兄登基不久,还未向青琅表明心意,就让陆长靖抢了先。

皇兄喜欢青琅,自前朝起我就知道,所以父皇登基后我就将青琅要来做了贴身婢女,毕竟青琅身为前朝郡主在后宫无处立足,也许稍有不慎就会人头落地,为了皇兄的心爱之人,我特意将她护在我的宫殿。

后来皇兄以青琅一介宫婢之身配不上骁骑将军为由拒绝陆长靖,然而陆长靖不死心,于金銮殿长跪不起。我去见他,想让他起来,想让他死了这条心,他却倔强地一言不发,跪得笔直挺拔。

春寒料峭,凉风入骨。

他不吃不喝地跪了两天一夜,感染风寒,高烧不退,而我一直陪他,也体力不支昏迷过去。

最后皇兄借口青琅狐媚勾引骁骑将军将她打入大牢,陆长靖为救她,匆忙娶妻。

如今青琅已成帝妃,她与陆长靖再无可能,而我总归是要嫁人,与其不知命运何去何从,何不提前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呢?

陆长靖与我青梅竹马,彼此相熟,是个极好的人选。

是了,其实我心悦于他。

2

我同陆长靖的大婚定在五月初六。

我以为陆长靖接到赐婚圣旨会极度抗拒,如他求娶青琅时那样抗旨不遵,没曾想他坦然接受,竟无任何异议。

成婚那夜,月至中天,陆长靖满身酒气回来房间。

我坐在喜榻上忐忑不安,心中不免生出一丝隐晦的欣喜。

喜帕由喜称缓缓掀起,入目的是陆长靖那张清隽俊逸的容颜,他浑身飘散着醉人酒香,眼底却是清明一片。

接下来陆长靖始终一言不发。

一切结束,我遣散屋内所有侍婢,率先打破沉默。

我指了指一旁用来小憩的软榻,对他道:“今夜就委屈少将军在此暂休一晚。”

我想给自己留些体面,免得他说出些伤人的话。

他看向软榻,上面我已经命人提前备好被褥,他微微一愣,问我:“公主为何甘愿下嫁于我?”

我回他:“自古皇室女子多逃不开联姻,我不想这样。我们青梅竹马,知根知底,成亲也实属无奈之举,此番破坏你与发妻的感情,是我有愧于你,对不住了。”

说完我朝他施了一礼,他连忙将我扶起,拱手道:“微臣惶恐。”

我转身熄灯,怕他看见我眼底的逞强,可又看着那对龙凤花烛迟迟未动,只因民间传闻龙凤花烛燃至天明不灭,夫妻便能恩爱一生,白头到老。

次日醒来,第一眼去看那对红烛,烛泪滴了一桌,余下一点火苗,我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又突然觉得我可笑,明明没有感情的两个人。

陆长靖早已起身在院里练功,我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青芷给我梳妆,而眼神早已透过窗一瞬不瞬地落在陆长靖身上。

我爱的人如今就在我咫尺的地方,真好。

之后我同陆长靖去前厅正堂敬茶拜见父母。

我入座后,一直立在陆夫人身边的女子突然端茶在我面前跪下。

是陆长靖的妻子——沈锦。

公主入府,她从正妻变成妾室,任谁都会怨恨不满,而她恭恭敬敬地跪在我的面前,将茶杯举过头顶:“请公主喝茶。”

我此刻就像话本子里写的横刀夺爱的女配,也不忍为难她,接过茶,又吩咐青芷递给一块碧瑶佩作为见面礼。

这时陆夫人踌躇着开口:“公主,锦娘已经怀孕三月有余。”

三个月,时间确实不短了,若是再不说过几天肚子显怀了,瞒不住了反倒有欺君嫌疑。

我看向陆长靖,此刻他正紧紧地盯着沈锦,一脸错愕,后者则垂首而立,一副乖巧模样。

这事我早有预料,面上波澜不惊:“那可真是喜事,既是长靖第一个孩子自然马虎不得,本宫差人去请宫中御医过府诊脉,待问过太医后再送些补品给锦娘将养身体,还望母亲宽心。”

陆夫人松了口气,我知道她怕我容不下这个孩子。

“多谢公主厚爱,妾身恐消受不起。”

沈锦诚惶诚恐地向我谢礼。

“只是让太医给你请平安脉,折不了你的福分。”

何太医给沈锦请完脉,从我这里复命离去,就见陆长靖带着怒气进来了。

他一进门就问我:“公主为何这般迁就于她。”

  “因为她怀的是你的孩子。”

“我没碰过她。”陆长靖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一怔,突然明白,难怪他没有欣喜反而一脸错愕。

“送她一尺白绫。纵然我无所谓,但也不能让家族因她蒙羞。”

“一个肆无忌惮告诉母亲怀有身孕的人,会听你的乖乖自尽吗?她就是清楚你为了陆家名誉不敢说出真相,还是你想母亲觉得是我容不下她,后悔与皇家攀了这门亲事。”

陆长靖不再说话了,只是胸腔起伏不平,应当是气急了。

我安慰他:“如果你信得过我,府里的事就交给我处理。”

  3 

五月底,早结的青梅颇酸,我摘了些许腌渍。

“公主,锦姨娘又来了。”青芷将腌好的青梅一一放入瓦罐中封存,又愤愤不平地开口。

“让她乘我的肩舆回去,她身子金贵,不必日日来请安。”

“公主……”青芷极为不甘,沈锦一介妾室怎配用公主的坐辇。

早年沈锦还是秀女时青芷就不喜欢她那副伏底做小的做派,好似别人都欺负了她一样。

青芷见我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只好不情不愿去了。

之后一连几天再也不见沈锦前来请安。

某日陆长靖陪我用饭时和我说:“公主让沈锦乘你的肩舆,府外都在传她自持有孕不把公主放在眼里,想要越过公主去了。”

自从知道她肚子不是陆长靖的孩子后,我就极怕她突然在我这里流产,让母亲在心底恨上我,她却不厌其烦日日前来请安,一副乖顺听话的侧房模样,让旁人挑不出错来。

我一早就让沈锦不要到我院里来请安,她却日日前来,晃得我心烦,这才想了这个法子,让她得意忘形地以为肚子里的是个保护神能把当朝公主都不放在眼里,一旦事情传出府去,那自然离传进皇宫就不远了,她自是知道得罪不起的。

“你说她有母亲护持,我动不得她,你与她又早已撕破脸皮,她日日来我这儿请安不是刻意来炫耀她怀了你的孩子,还能来看你不成?”我放下碗筷,笑着打趣他,“怎么?莫不是少将军心疼她在外名誉受损?”

“我只是怕公主嫁入陆府受了委屈。”

他说的一本正经反倒让我不自在。

我看着这双温润眼眸,仿佛湖中的水光微微荡漾,在我心中荡开一道道波浪。

他是一直都对所有人这么好吗?

我想起青琅,那时他非青琅不娶,后来为救她出狱,随意娶妻,但他与沈锦之前并无交集,这个随意也太随意了点,于是问他:“你当时为何突然娶沈锦?”

他回道:“琅妃入狱时沈锦来找我,说她与琅妃情同姐妹,不忍她受牢狱之苦,想与我联手救她,我信以为真,现在才明白错信了她。”

又是因为青琅吗?他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能因为青琅将就,我忽然感到有些胸闷,没了胃口。

我让青芷将腌渍的青梅装好递给他:“我闲暇时腌了些青梅,你当值时拿些给皇兄和琅妃,剩下的一罐你带着和徐闵上值时解解馋。”

他面带犹豫,估计是进宫见青琅心中伤感,又或者怀疑我的用心。

我确实别有用心,他如今在御林军中当值,若是再日日避开青琅倒显得十分刻意,皇兄会以为他对青琅余情未了,处处提防,虽说是真的,但是坦然面对,也能让陆长靖尽快面对现实。

陆长靖走后,我又想起他的话,青琅何时有她这样一个情同手足的姐妹,她历经两朝,性子如今极为寡淡,不大可能与沈锦有往来。

细想沈锦这人出身卑微,恐怕所图不过是将军正妻的名分,可她算来算去,偏偏没想到多出我这么一个变数。

4

我居住的院落里有一棵上了年岁的玉兰树,我在离那处玉兰花几丈处的秋千上脚不离地缓缓荡着。

青芷捧着一碟葡萄立在我身旁,我还未吃几颗,她便已吃了大半,嘴里还嘟囔着:“公主将亲手腌渍的青梅全都送出去,也不给自己留点。”

这哪是不给我留,这是没给她留才对。

我听着她幽幽的怨念,失笑道:“你若是还想吃,下次我们去清泉寺的后山摘,依泉而生的青梅味道更好。”

她顿时高兴,又往我的嘴里塞了最后一颗葡萄。

我让她替我将秋千推得再高一些,边说:“你也该改口称我一声少夫人了。”

青芷瞬间不乐意了:“您嫁到陆家第一天妾室就有了身孕,陆夫人明里暗里都让您好生照顾她,那锦姨娘之前日日捧着肚子来炫耀,您也只能憋着气受下,少将军心里又藏着别人,也就您眼巴巴的凑上去当这个少夫人。”

“青芷!”我正要训她没规矩。

“公主——”

青芷一声疾呼,我突然从秋千上摔出去,我还未来得及惊呼,猝不及防便撞上一方温暖的胸膛,带着淡淡的青梅香气。

我失措抬头,是刚好下值的陆长靖接住了我。

“公主没事吧?”他问。

我道了声谢,便推开他,可突然脚踝一阵剧痛,站立不稳又跌回他怀里,我挣扎着起身,反被他拦腰抱进屋内。

青芷拿来跌打酒便不知去处了,陆长靖接过药酒为我抹药。

他低头为我处理伤口,恍惚间,我又回到那年被追兵围剿的时候。

那年父兄随陆长靖的父亲起兵造反,一路打到长安,长安军队扛不住猛烈攻击节节败退,往南方流窜。

我孤身在江南,皇兄怕我一人不安全,便让陆长靖秘密前去接我来长安,途中被追兵认出穷追不舍,最后跌入悬崖。

悬崖不算高,只是迷雾不散,诡异如同深渊,我和陆长靖有幸躲过一劫,不幸的是,我摔伤腿无法动弹。

静谧山洞中,他轻柔地将草药敷在我伤口,又在寒冷时将我搂在怀里,替我揉着青肿的膝盖,那几日我们患难与共。

我同话本上英雄救美的故事一样,毫无意外地爱上了他,我以为陆长靖和我一样,直到他在寒夜里为青琅长跪不起,我才知道我一颗芳心许错人。

指腹的温热令我回过神,我看着他低垂的眼眸,仿佛瞧见一丝心疼,我试探地问他:“陆长靖,男女授受不亲。”

  他手上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开口:“公主金枝玉叶,若在陆家受伤,皇上不会轻饶。”

  原来如此,我心中微凉。

何时不畏权贵的陆长靖变得如此畏畏缩缩了?

此时陆长靖已经替我穿好鞋袜,不容我多想,淡漠道:“今夜我当值,公主不必等我用膳了。”

我纳闷,他不是刚刚上值回来吗?

继续阅读: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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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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