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精告诉叶青兰净肉在法庭上又疯了,赵树叶要坚决和他离婚,让叶青兰到赵树叶家里看看,劝劝赵树叶:“都这把子年龄了,还离什么婚?发昏吧。你告诉赵树叶,让她别得理不饶人,净肉这一辈子就够倒霉的了,老了老了再离婚,还让不让人家活了。”
叶青兰问他为什么不去,猴精说你们女人家好说话,我一个大男人跟赵树叶怎么说?他没敢告诉叶青兰,净肉把一辈子只有一次性生活的责任赖到了他身上,如果告诉了,叶青兰不但不会去,反过来肯定还得臭骂他。
叶青兰接受了猴精的委托,就把姜鲁敏拉扯上一起去赵树叶家看看,姜鲁敏虽然跟赵树叶来往不多,可是她是国家干部,过去也没有少帮过赵树叶,叶青兰估计她说话比自己说话更有分量。姜鲁敏那个年龄的女人,对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最热心,即便她是国家干部,也跳不脱女人的本性。接到邀请,姜鲁敏满口答应,两个人会齐之后,在途中买了点水果茶点,兴致勃勃地满怀着责任和义务感直奔赵树叶家劝和。
赵树叶独自在家看电视,神态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或者忧伤。平静的心情神情反倒让叶青兰和姜鲁敏有了点失落感,就如攒足了力气准备举起一袋子面,结果面袋子里却是一袋子棉花。
两个人坐定之后,赵树叶便按照鹭门人的习惯给他们俩泡茶,询问起了叶青兰的日子,聊起了几家孩子的近况,绝口不提跟净肉的事儿。姜鲁敏只好把话头硬往正题上拉:“你们家净肉呢?我听说他的病彻底好了,一直想过来看看,人呢?”
赵树叶回答:“不知道哪去了,吃过晚饭就跑了。”
叶青兰连忙问:“他不是又犯病了吗?一个人晚上跑出去,你也不找找。”
赵树叶不屑地“嗤”了一声:“他犯病了?你也相信。我跟他过了半辈子,他犯没犯病,我最清楚,装的。”
姜鲁敏连忙说:“装没装都不能轻易下结论,还是送到医院检查一下最好。”
赵树叶给她们沏茶:“你们喝水,这是正宗的安溪明前铁观音,味道好得很。”每个人的小茶盅里都斟满了,才说:“他要是疯了,毛著就能背得滚瓜顺,现在连个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都背不出来了,一看就是假的。”
叶青兰好奇:“他又开始背毛主席语录了?”
赵树叶说:“我才不稀罕听他背呢,是我儿子,看到他疯了,就让他背毛主席语录的第一页第一段,结果他背的是什么?他说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邓小平理论,指导我们事业的理论基础是三个代表。我儿子一听就告诉我,他是装疯,因为他连毛主席语录都想不起来了。我儿子告诉我,想知道他爸爸是真疯还是装疯,就让他背毛主席语录,会背,就是真疯,不会背,就是装疯。”
姜鲁敏哈哈笑了起来:“这个净肉真有意思,装疯干什么?”
赵树叶不屑:“不想离婚呗,耍赖。”
姜鲁敏和叶青兰抓住时机,就开始奉劝赵树叶别离婚:“都这把岁数了,还离什么婚?离了,净肉一个残疾人,怎么生活?”
“净肉说到底还是好人,不管疯也罢,不疯也罢,老老实实一心一意守着你这个家,不像有的男人,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就拿我们家猴精来说,那才不是东西呢,整天想着蓝纱巾,还不就是想别的女人。”
“你也别说猴精,人家想什么别的女人了?一条蓝纱巾就是女人了?年轻时候,谁没有个念想?猴精就够好的了,这么多年,穷也罢,富也罢,就从来没有听说人家有什么花花草草的事儿。”这个话是姜鲁敏对叶青兰说的,本意是劝赵树叶不离婚,扯着扯着就扯到了叶青兰自己身上,这也符合女人们聊天的特征。
话题转移到了猴精身上,赵树叶也有了话:“对了,你们整天蓝纱巾蓝纱巾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青兰摇头:“我也不明白,他过去保存了一条蓝纱巾,我从来不知道,搬家换房子的时候,从旧箱子里翻腾出来了,我看已经有点朽了,上面还有虫嗑的洞洞,就扔了,你们没见,他当时疯了一样,跟我大闹一场。”
姜鲁敏笑了:“你们两口子也真是没事找事,就因为一条蓝纱巾,闹什么?大不了就是猴精有个婚前好友,或者梦中情人,算什么?不管有什么,人家还不是跟你过日子,跟你生孩子,赚了钱还不是全都交给你了,你也真是太霸道,连人家有点小隐私都不容,说明啊,你太爱他了,太在乎他了。”
叶青兰嘴硬:“谁爱他,越老越像猴了。”说完,自己吃吃笑了起来。
姜鲁敏到底是国家干部,办事还是有准头,看看话扯远了,就又把话往回拉:“你跟净肉闹离婚,儿子怎么说?”
赵树叶说:“儿子无所谓,不参与。不过他说了,再生气,也摆脱不了净肉是他爸爸这个事实,还说净肉的悲剧是时代的悲剧,有些话我也听不太懂。”
“那他跟净肉的关系态度怎么样?”
赵树叶说:“没怎么样,好像刚开始挺生气,过了几天也就没事了,跟他女朋友还给净肉买了不少东西。”
“叫爸不?”
“叫啊。”
“净肉呢?”
“装疯卖傻,不过好像对儿媳妇还挺好,看人家来了,知道跑出去给人家买冰淇淋。”
叶青兰和姜鲁敏连忙集中力量进攻赵树叶:“你看看,多好的一家人,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别再计较了,退一万步说,就算养条狗狗,这么多年了也有感情了,你真舍得就这么把它扔了?”
“儿子多懂事,没明说,实际上还是不愿意你们离婚,不明说是怕你生气,就像你儿子说的,那是时代造成的,即使你们离婚了,净肉还不是你儿子的爸爸?疯疯癫癫你陪了他半辈子,现在好了,你倒跟他离了,说起来亏不亏?”
两张嘴你来我往,赵树叶反倒没了说话的机会,好容易等叶青兰和姜鲁敏嘴说干了,端起茶水润口的时候,赵树叶才长长叹息一声:“唉,离什么离?儿子那边要结婚,我这边跟他爸爸离婚,这不是闹笑话吗?我也就是说说气话,发发火算了。净肉疯了半辈子,要不是我骗他看着变压器他也不会伤成那样儿,我已经让律师撤诉了。”
叶青兰和姜鲁敏顿时高兴起来,似乎取得了多大的胜利,获得了多大的成就,好像人家不离婚了真的是靠她们两根加起来六寸不烂之舌创造了奇迹,几个人聊着聊着跑了题,开始互相炫耀起儿子和儿子的女朋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