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太太明显没有料到，桑亦晓会这样直白。
她将热牛奶搁在雕花床头柜，劝道：“可是泽泽睡相差，得有人照顾着。”
桑亦晓：“他爸爸会照顾的。”
这不是托词，她不在的时候，霍凌川并不会完全不管孩子。
“那个房间的水管坏了，明天才有人来修。”霍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说：“夫妻这么多年了，哪有那么多不适合？你就在这睡下吧。”
说完，霍老太太拍了拍桑亦晓的手，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她边走边说，“我先走了，你和泽泽把牛奶喝了再睡。”
桑亦晓张了张嘴，想要反驳。
可话还没说出口，霍老太太已经关上了房门。
桑亦晓：“……”
————
夜色深沉，半澜山庄内静谧无声，只有偶尔传来的风声，轻轻拂过窗户。
桑亦晓帮霍峻泽洗好了澡，将他整个人裹进被子里，这才放心进去洗澡。
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瞬间喷洒而出。
这水流打在她膝盖那尚未愈合的伤口上时，却如同尖锐的碎玻璃砸下。
钻心的疼痛让她的手指骤然间因用力而发白。
回想起受伤时的那一幕，桑亦晓仍然心有余悸。
大概是洗了太久，桑亦晓觉得眼睫上都挂上了水雾凝成的水珠，又重又刺眼。
“妈妈——”外面传来霍峻泽的声音。
桑亦晓深吸一口气：“来了！”
桑亦晓擦干身体，从医药箱里找出药来，处理好了伤口。
睡衣睡裤宽松，穿上以后，将她膝盖处的伤完全遮盖严实。
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受伤了，不想看到老太太心疼她的眼神，更不想看到其他人鄙夷的神色。
最不想看到的，是霍凌川和霍峻泽不屑的神色。
整理好心情，桑亦晓才从浴室出来，来到床边。
霍峻泽蜷缩在柔软的云朵被里，困意来袭，不停地打着哈欠。
他揉了揉眼睛，看向桑亦晓，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爸爸怎么还没回来？”
桑亦晓坐在床边，轻轻为儿子掖了掖被角，手顿了顿。
或许霍凌川不愿再与她共处一室。
大概是要为周雪窈守住所谓的 “贞洁” 吧？
桑亦晓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知道。”
“哦……”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床头台灯散发着昏黄黯淡的光。
桑亦晓靠着墙躺下，把霍峻泽放在中间，待会儿就算是霍凌川进来睡觉，他们之间也能隔着一个孩子，就不会那么尴尬了。
正想着，霍峻泽手腕上的儿童手表泛起幽蓝的光，那光亮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睡眼惺忪的霍峻泽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将腕表贴到耳边。
“爸爸！”稚嫩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嘟囔道：“爸爸，你怎么还没回房间呀，我都困得不行啦！”
电话那头，霍凌川的声音传来：“我先回锦城了，你安心睡觉。”
“啊？怎么这么晚回去呀？”
霍峻泽话音未落，一阵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板的声音清晰地从听筒中传了出来。
紧接着，是周雪窈温软的声音：“凌川哥，那边说要身份证。”
身份证。
桑亦晓原本平静的神色瞬间一滞，正在给霍峻泽掖被角的手指突然蜷缩了下。
他还真是爱啊，这么晚了，竟然还陪着周雪窈回去开房。
愣怔间，原本困倦的霍峻泽双腿一蹬，整个人"咚"地撞进她怀里。
膝盖上传来钝痛，刺激得桑亦晓回过神来。
耳边是霍峻泽委屈又愤怒的声音：“爸爸，你回去见窈窈阿姨了吗？为什么不带我！！”
桑亦晓扯了扯唇，带出一抹自嘲笑意。
她暗自想着，这可不能带，他去了，岂不是坏了人家好事？
霍凌川顿了顿，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又沉冷：“好了，赶紧睡觉。”
随即 “啪” 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霍峻泽气得小脸通红，嘴巴一撇，放声大哭起来。
“爸爸，爸爸他怎么能不带我呢？我也好久没见到窈窈阿姨了，呜呜呜……”
眼泪喷洒出来，看得出来，霍峻泽是真的伤心。
心中的烦躁滋生，看着哭闹不止的霍峻泽，桑亦晓忽然不想哄了。
霍凌川把孩子丢给她，现在又把他惹哭了。
他倒好，跑去和周雪窈开房，她却被困在这里处理儿子的情绪。
桑亦晓只觉得脑袋里一团乱麻，烦到了极点。
她突然掀开被子，起身：“我现在出门，你自己哭够再睡。”
霍峻泽也不过三岁男孩，听到桑亦晓的话，瞬间僵成石膏像，睫毛挂着泪珠打颤：“妈妈……”
在记忆里，桑亦晓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他说话。
只要他哭了，妈妈都会温柔软语地哄他的。
桑亦晓很少在他面前有什么情绪，可此刻，她的耐心似乎到达了极点。
霍峻泽莫名觉得，再这样下去，妈妈要抛弃他了。
“妈妈别走……”霍峻泽瘪了瘪嘴，强忍着泪水，带着哭腔说道：“我知道了，我不哭了。”
桑亦晓盯着他，霍峻泽就起身，掀开她刚刚睡过的那一侧被子，拍了拍床。
“妈妈，睡觉吧，我乖乖睡觉的。”
桑亦晓深吸一口气，这才躺回去了。
孩子不仅是霍凌川的，也是她的。她不该因为霍凌川的行为，把气撒到霍峻泽身上。
霍峻泽抽噎着拉桑亦晓上床睡觉，然后整个人都埋进她怀里。
本来还困倦的霍峻泽，这一闹，自己也清醒了。
他点亮手表，小手在屏幕上胡乱滑动。
“哼。”
桑亦晓怀里的霍峻泽，忽然轻哼了声，还带有刚刚哭过的鼻音。
桑亦晓：“嗯？”
“爸爸就是在骗我！”霍峻泽举起手表：“他就是去找窈窈阿姨了！”
桑亦晓接过手表，定睛看去。
屏幕上，是周雪窈刚刚更新的朋友圈。
照片里，霍凌川身姿挺拔地站在霍氏集团旗下酒店的前台。
那熟悉的背影，即便只是一个轮廓，也依旧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配文写着：感谢某人深夜伸出援手[爱心][爱心][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