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这几人的口供,士兵们在他们的帐中床下暗格里翻出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以及一份手写的契约。
契约上签着几个行凶者的氏名,落款处赫然是刘富刚的大名,还加盖着他的手印。
当物证人证俱在,被如此公之于众的时候,刘富刚张了张嘴,再也狡辩不出一个字来。
镇北侯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恨不得当即拔剑斩了这个谋害他儿子的混蛋!
苏统领充满失望地凝视着刘富刚那张狰狞的脸,半晌,发出一声叹息:“刘副统,最后这么叫你一声。”
“出了这样的事,凉州营,以至于整个燕云军,断容不下你了!”
谋害世子,按律当诛!
更何况,刘富刚等人还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兄弟!
“即日起,削去刘富刚的副统领职位!至于他的将军衔,老夫将亲自上奏陛下,弹劾他残害手足,违背军规,请陛下夷去他的官衔,按朝律发落!”
苏统领立刻将事情始末写成一封奏本,又派遣五百骑兵,准备用囚车押送刘富刚等人快马前往京城受刑。
刘富刚眼看事情败露,大势已去,气急攻心,仇恨地瞪着燕明!
“竖子!今日我若不死,必将你碎尸万段!”
“纵使我不杀你,还多得是人想杀你!”
“你们镇北侯府,老的少的,你和你大哥,一个都别想好过!”
“哈哈哈哈!!燕明竖子!我等着看你下地狱!”
燕明置若罔闻。
他等到苏统领已经做出了判决,才行礼道:“统领,我有一些话想同刘富刚说,还请兄弟们先离开。”
苏统领看着刘富刚那状若疯魔的模样,又看看燕明。
他一把揽过暴怒欲揍刘富刚的镇北侯,半推半搡地将他推出地牢。
殷将军让士兵把刘富刚绑了捆在椅子上,扛上挨了军棍的几个军队叛徒。离开时,他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一炷香,一炷香后押送他的囚车就启程。”
燕明恭敬地迎他们出去,待地牢里只剩下上次关押的瓦剌战俘和他与刘富刚二人后,他方收起云淡风轻的表情,沉声道:“刘副统领。”
这个称呼对于已经被撤职的刘富刚来说,无疑是极大的讽刺!
刘富刚恨不能用目光瞪死他,声嘶力竭道:“你不要得意!若不是你运气好……若不是你运气好……”
“你本该葬身战场!死在山林!被野兽吃得骨头都找不回来!!”
“你很得意吗?!竖子!今日你杀不了我,改日,哼,改日我会让你付出百倍代价!!”
“达山,我的嫡子,我一根独苗,被你废了,这辈子都打不了仗!我不把你碎尸万段,难解我心头之恨!!”
燕明冷静地站在离他半米远的距离,看着他这副丑态百出的模样,轻轻道:“刘富刚,侮辱侯爵和其家室,按朝律当斩,你不会以为这只是空谈吧?”
刘富刚一顿,恨恨地瞪着他,想到刘达山确实侮辱了镇北侯一家,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我若要追究,他连命都保不住。”燕明的声音冷下来,“我犯的错,是不该在军营手足争斗,亲手废了他;而应该禀报统领、禀报陛下,按律法将他五马分尸!”
“你少在这大义凌然!你不就是想铲除异己吗?!你和那苏慎是一丘之貉!你们不得好死!”
燕明怜悯地看着他,凉凉地笑道:“刘富刚,就刘达山那个水平,再给他一百年都当不了将军!”
“被殷将军带回来这一路上,我都在反思这次被放的冷箭!”
“他刘达山侮辱我,就该想到这个后果。我出手废了他,也愿意接受违背军规的处罚,能在那五十军棍下活下来全凭我命大!”
“我不是好人,我甚至理解你想要杀了我为刘达山报仇的心,若换做是父亲经历这样的事,恐怕也会想要杀了废子仇人。”
“但是,我活下来了,你就要做好我反杀你的准备!”
“可是……”燕明冷笑道,他的目光里不含半点情感,冰冷得如同淬好的刀刃,血淋淋地割在刘富刚身上,想要把他千刀万剐,“你千不该万不该,将军营里其他无辜的军人牵扯进来,让他们白白丢了性命!”
“这是你我二人的争斗!”
“他们难道就不是谁的儿子、谁的父亲吗?他们就没有兄弟姐妹吗?!”
“我废了你的儿子,你可以恨我!可他们呢?他们有什么错?!”
“你也是军人,也是从他们那样一步一步坐到今天的位子,纵然我们二人有怨,你也有更好的方式置我于死地,而不是让那些无名无辜者给我陪葬!”
燕明声色俱厉:“刘富刚,你落得今日这下场,半点不冤!”
刘富刚梗着脖子瞪着他!
他气得直哆嗦,突然泪如雨下,连哭带骂道:“燕明!燕明你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我们父子落得今日之下场,全是拜你所赐!!”
“燕明……迟早有一日,我要杀了你!我杀不死你,总有人替我杀了你!!”
燕明见他毫无悔过之心,也不愿再多废话。只丢下一句:“那我重复一遍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对话——”
“我拭目以待!”
他从阴冷的地牢里出来,感受到冬日微暖的阳光,身子骨都热络起来,感到身上的冷意被慢慢驱散了。
殷将军见他出来,不需他开口,便利落地指挥士兵进去押运刘富刚。
镇北侯和苏统领站在地牢外等他。
燕明接过镇北侯给他递来的水缸,灌了一大口水,润了润嗓子,便自觉地跟着二人往议事大帐走去。
三人在帐中坐定,这帐子可以说是凉州营的指挥中心,燕明能够入内议事,足见苏统领对他的认可。
燕明率先道:“统领,您怎么安置卢公子呢?”
“我将他安置在林小姐旁边的帐子里,他二人都自京城来,又一同受难,想来能有个照应。”
燕明对这个安排没有意见,他知道苏统领有更重要的事找他讨论。
果然苏慎发话:“刘富刚毕竟在军中这么多年,虽然是时事造就他今日的地位,但在军中还是有不少人是他那一支的。”
“此番削了他的军衔,恐怕军中的管理上要面临些麻烦。”
燕明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后果,于是微微一笑,十分镇定:“这个结果小辈也考虑到了,也同大哥传递了讯息,请他从洮州大营挑选一位有将军之才的军人,派来凉州营。”
“届时,可由统领您亲自考察培养,若是合格,便上书陛下,请立他为将军。”
“殷将军此人,小辈也有一些认识。此人虽然脾气不好、好用刑罚,但用兵严明,没有二心,统领可以提拔他为副统领。”
镇北侯和苏慎不知道燕清悄悄前往三卫地区给燕明解围之事,还以为是燕明写信去了洮州营,便也不感到奇怪。
苏慎仔细考虑了燕明的话,也认为这是不错的提议,对这小辈更加赞许,进而抛出更加重要的问题:“若军中有人不服,当如何?”
燕明正色道:“讲道理、立规矩。我相信军中的人会理解和服从的。若真有顽冥不化、和刘富刚狼狈为奸者,就开除军籍,遣送回乡!”
“这可不是小惩罚,你不怕此举令军心动摇?”
“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对于这样的人,断不可抱有妇人之仁!”
苏慎抚着美髯,欣慰地笑道:“好!后生可畏也!有你这样的世子,镇北侯可安枕矣!”
“谢统领谬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