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回忆起坠落山谷时窥见的那些眼熟的面孔……
他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我看见了其中几人的脸,确实曾是刘达山的跟班。”
燕清道:“我此行已经是很冒险地秘密前来,不能再跟你去凉州营。不过军营内手足相残是大忌讳,这帮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哥,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不过,我想请你帮个小忙。”
“你要怎么做?”
“我要……”燕明星眸流转,顾盼神飞,“你给我推荐个能当将军的料子,当众换掉刘富刚!”
燕清神色一动,笑起来:“可以。”
“对了,大哥,这次救回来的人里还有林小姐……”
“我知道。”
燕明打量着面色如常的燕清,总觉得他这个态度不对:“大哥,那可是准嫂子……”
燕清挑眉,抬眼盯着他,语气不温不火:“你知道阁老之女是什么身份么?你让她一个正值芳龄的大家闺秀,屈尊嫁给我这样一个残废?”
这样子……可不像是只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啊?
燕明一噎,迂回道:“如今她被瓦剌人劫持的消息可能在京城都传遍了,我们是知道她没有遭到折磨侮辱,可是京城那帮人呢?”
“有这么一件事在,你若不要她,京城的男子,谁还会娶她呢?”
燕清的眼神一冷!
燕明毫不回避,光明正大地与之对视。
最终还是燕清收回目光,喃喃道:“若她不嫌弃……”
“我必将风风光光地迎她进门,做我的妻子。”
燕明、卢光同三卫的汉子们告别,给了他们一大笔整顿部落的银子,便与燕清别过,跟随殷将军的军队回凉州营去。
从出兵阿端卫、雪夜激战到坠下山谷、与三卫境内的胡人们结缘,再到重新踏上凉州营的土地,整整间隔了半个月。
燕明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这半个月说长不长,可是他几经生死,这一回来,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镇北侯在他们刚踏进凉州卫时便得到消息,早早在军营口等着!
直到少年的银甲在眼前出现,他的儿子跳下马背,他便再也把持不住,猛冲上去,一把将燕明捞入怀中!
“你个臭小子!你逞的哪门子能!”镇北侯严厉地呵斥道,可钢铁般的臂弯丝毫不曾放松,他臭骂了燕明一顿,又欣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燕明被这遮掩不住的父爱打动了,他鼻尖一红,也用力地回抱了镇北侯一下。
“好了,父亲,我还有要紧的事要说!”
镇北侯立刻松开他,却还是站在他身边,仿佛怕他只是一个幻影,走远了就没了。
燕明咳嗽一声,视线缓缓地打量在场每一个出来迎接的士兵的神色。
刘富刚和苏统领也在其列。
当他和刘富刚对视时,他看到对方那震惊、怨恨又夹杂着恐惧的神情。
于是他微微笑道:“刘副统这幅样子,似乎很不情愿我回来?”
他这一句,直接将众人的目光转移到刘富刚身上!
刘富刚那来不及收敛的神情便在众目睽睽下暴露无遗!
镇北侯立刻就往前一步,将燕明护在身后,喝道:“刘富刚!你那是什么表情?!”
燕明朗声道:“父亲,我正要说此事!儿子并非遭遇了乌斯藏军队,而是被自己人亲手射落山谷!”
全军哗然!
手足相残,在军队可是大忌!
尤其是战时!
要知道,就算是燕明当初事出有因废了刘达山,都被苏统领打了五十军棍!
那是真的全靠燕明命大才撑过来的!
刘富刚感觉众人的视线快要把他烧穿一个洞,立刻瞠目吼道:“你少污蔑人!本将军虽与你结怨,可不会暗中算计你!”
“是吗?可是,我说是您了吗?”
刘富刚被他一呛,憋得脸都气成了猪肝色!
燕明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方小小的锦囊,从中倒出一枚精钢箭头来,在手中掂量了一下!
他笑吟吟地:“这是当初偷袭我的那一支箭的箭头,请殷将军看看,是不是咱们燕云军的箭!”
殷将军接过,仔细打量一番,又将它递给苏统领,两位老将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逃避自己用兵不利,把自己的箭头取下来撒谎?!”
燕明笑得更加狡黠,他当众脱下外袍,又解开里衣,解开层层缠腰的绷带!
露出他那白皙精瘦,却有着匀称肌肉的上半身!
只见腰腹处有一因化脓而溃烂成杏子大的对穿伤!
尔后燕明高声道:“卢公子!请你来认一认,这是不是从我身体里取出的箭头?!”
卢光便应声走出来。
他正色道:“我用我的卢家的家世担保!这确实是从燕世子的体内取出,当时我正在他身边!”
刘富刚的脸色在卢光出来的那一刻巨变,可以说是奇差无比!
他恨恨地想,一群废物!到头来,不光燕明没死,卢家的小子也活的好好的!
他连弹劾燕明保护卢光不利的路子都行不通!
燕明的伤口也深深震撼着在场的将士们。
他们都不是刚上战场的毛头小子,看出来这是多么的凶险!
对穿伤,化脓溃烂,还顶着伤口这么多天,若不是燕明命大,现在尸体都要被山中野兽啃食干净了!
燕明接着道:“我坠下山谷后,多亏了卢公子救我,将我掩藏起来。”
“这群人杀光了其他的士兵,竟然还下山要眼看我死透!没找到我,就将我的战马射成了筛子!”
这心思……简直不是单纯的谋杀,是虐杀!
将士们已群情激奋,苏统领呵斥住他们的吵闹,严肃道:“请世子殿下指认,我军不留这样心思歹毒之人!”
燕明等的就是苏统领这句话!
他一字一顿道:“就是活着回来的那十几人!不过,他们仅是普通士兵,若没有人授意,我不信他们敢谋杀世子,背后一定还有别人!”
“不如当众刑审他们,看看要害我者究竟是谁!”
苏统领立刻朝亲信吩咐道:“派几个我培养起来的兵,把那些人押过来!”
他稍一停顿,又转头看向刘富刚:“给刘副统半张椅子到地牢!让他亲眼看着我亲自审讯!”
燕明穿好衣服,作为当事人跟着苏统领一道前往,一路上镇北侯都将手揽在他的臂膀,将他护在胸前。
犹如一头护犊的猛虎!
刘富刚几次悄悄回头,视线冷不防跟镇北侯撞上,立刻被那如金刚般的怒目吓到,踉跄一步栽倒在旁边人身上!
十几人很快被押进来,看着地牢里围着乌压压的一片人,苏统领端坐在审讯台上,目光再一看到站在边上的卢光、燕明,便全都明白了。
他们知道大势已去,有几人立刻要吞服毒药自尽,被一旁的殷将军发觉,眼疾手快,一把将他们的下颚卸下来!
那几人的毒药还来不及吞咽,被殷将军伸手抠出,扔在地上。
这情景,纵使是再愚钝的人,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统领的脸色差到了极点,当即下令道:“来人,每个人先打八十军棍!给他们备上辣椒水,刑未结束,一个都不许昏!”
十几人便哭嚎着被人按在地上,军棍毫不留情地重重落在他们身上!
打了约二十来下,就有人再也忍受不住,精神崩溃,泪流满脸地呼道:“饶我一命!殿下!统领!侯爷!小的错了!是刘副统……是刘副统让小人做的啊!”
众人便一齐去看刘富刚,刘富刚神色骤变,猛然起身,抽出长剑:“贱人!你敢污蔑我!我这就杀了你!”
站在他两侧的将士霎然抽出长剑,交错在刘富刚脖颈前!
“坐下!”
燕明佯作不信道:“你们真是不见棺材不悔改!谋害我不成,还要给刘副统泼脏水!”
“小人不敢撒谎啊!小人帐中还有刘副统承诺的介绍信和银两……他承诺,事成之后,小人几个都能升到总旗!”
“事到如今,小人断不敢哄骗殿下啊!请世子殿下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