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林清漪的意愿,也因燕明的坚持,最终以燕明负伤为借口,将林、卢二人的返程延后了半个月,这二人先跟镇北侯父子返回临洮府。
燕明重新踏进镇北侯府的大门,天正下着蒙蒙小雪,几人没有事先通知府中,因而大家伙儿看他们进来,都有些来不及反应。
镇北侯命人去洮州营叫燕清回府,便要给林、卢二人安排院子。林清漪在院子中安顿好了,便让燕明带她到燕清的院子去看看。
燕嘉月听说燕明回府,虽然表现得老大不高兴,还是好奇地跟上去,眼见着他领着个陌生女子就要进燕清的院子,立刻冲进去:“燕明!你胆子大了!清哥哥的院子你进进出出就算了,她是谁?你就随便领进去?!”
林清漪没见过这女孩儿,见她能在这府中行动自如,话里话外又似与燕清十分亲切,以为是燕清的妾室,当即有些不知所措。
燕明生怕林清漪误会,立刻开口道:“嘉月,不要失礼,这位是林小姐!和大哥自小有婚约在身的。”
燕嘉月刚要开口同他吵,听到他的称呼,立刻就怔住了,赶紧上下打量了林清漪一阵,看看燕明,确认他没有撒谎,又看看林清漪。
她立刻放下敌意,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挽住林清漪的手臂,娇声认错道:“嫂子!我错了,我不该凶你的,我是月儿,你嫁到我大哥院里,咱们就是姑嫂了。”
林清漪立刻反应过来这位是镇北侯府上的小姐,当即温柔一笑道:“燕小姐,我姓林,名清漪,我还没嫁到府上,叫我嫂子是不太合适的。”
燕嘉月蹙眉不解道:“为何不合适呢?反正姐姐迟早要嫁进来的呀。”
林清漪还未回话,便听到院外传来柳空绿的声音:“公子,您回来了——”
燕清的声音随即响起:“明弟的伤我还没找你算账,进了军营,就忘了你是他的护卫,忘了你的职责吗?……”
木车车轮滚过青石小路的声音渐渐近了,燕明被柳空绿推进院子,一抬头,冷不防与院中三人撞见!
林清漪定定地望着他,一双美目潋滟能望穿秋水,她的目光落在燕清的腿上,由落到燕清的木车上,最后,沉沦在燕清那双深邃的眼眸中。
她不自觉地向前一步,痴痴道:“清郎!”
燕清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同他朝思暮想的姑娘重逢了。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窘迫,在对阵来势汹汹的胡马时都没有这样寒芒在背。
在貌美的心上人面前,他的残废的双腿是如此的丑陋,林清漪落在他腿上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进他心里。
她在嫌弃吗?她看见他这副模样……不知是作何感想?
她应当……是来悔婚的吧。
燕明眼看着自家大哥那一恍惚的失神,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他觉得自己简直要成了哥嫂爱情的守护者,绝不能让他这心比常人多一窍的大哥胡思乱想!
他立刻道:“大哥,清漪姑娘是来看看她未来的夫婿的。”
燕清转过头来,似乎是没听懂这句话。燕清这样精明的人,凡事都是镇定自如的模样,燕明从未见过他这么呆滞,不免有些好笑。
于是他又道:“大哥,她是愿意嫁与你的。”
燕清这回听懂了,他转过头深深地注视着林清漪。
燕明一看气氛到了,自己和燕嘉月这俩累赘再不走就要坏事儿了,当即不由分说一把拽过燕嘉月,丢下一句:“我们去看看父亲母亲!”便一溜烟窜出了院子。
走的时候,还不忘拍拍柳空绿,但柳空绿在看人脸色方面是一窍不通,最终还是燕清咳嗽了一声:“柳空绿,你先出去吧。”
柳空绿为难道:“可是,公子,我还要给你推车……”
燕清头一回觉得此人如此碍事,额上青筋直跳,偏偏还要扯出一个微笑来:“没看到还有林小姐在么?快滚!”
“是!!”
待院子里只剩下燕清二人,他突然不知说些什么好,平日里对他人再如何游刃有余的嘴,此刻却突然笨拙起来。
林清漪也不着急,就那样温温柔柔地微笑着注视着他。
燕清叹了口气:“林小姐,我弟弟他办事可能比较向着我,你不用放在心上,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怎么,四五年未见,你我就如此生疏了?能嫁给你,是我心甘情愿的啊!”
燕清动容地看着她,哑声道:“你也看到,我已残废,你又何必……”
“你当初当着两家父母的面,理直气壮说要娶我为妻的时候,我便认定这辈子是你的人了。”林清漪的目光柔柔的,但坚定不已,她轻声道,“我不是为了你未来会走到如何显赫的位子才要嫁给你的。”
“我嫁与你,只是因为你这个人,因为我心悦你,你也心许我啊!”
她带着鼓励的意味重复道:“清郎!”
燕清定定地盯着她,唇畔止不住地颤抖,终于深情唤道:“清漪!”
林清漪得到她想要的答案,终于忍不住欣喜地落下泪来,她一面笑着落泪,一面感慨道:“咱们在这雪中站了这么久,是不是能白头到老啊?”
燕清回答:“会的。”
林清漪在镇北侯府住了四五日,同燕清还是平平淡淡的,并不如久别重逢的小情侣那样整日腻在一块。
只是燕清处理完一日的事务,定然会抽出一两个时辰陪着林清漪。
二人也许只是说说话,或是燕清写诗作画,林清漪就安安静静地给他研墨,又或是燕清吹笛,林清漪弹琴,二人合奏一曲,也不乏有傍晚时,林清漪推着燕清,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绕着府中的花园散步消食。
燕嘉月从镇北侯那里听了燕明出兵的全程,对燕明的抵触少了三分。
加之燕清近日总是和林清漪在一块,不在一块时也要办公,燕嘉月闲来无事,便渐渐地越来越频繁找燕明唠嗑。
燕家兄妹加上卢光,三个少年少女倒也其乐融融。
燕嘉月从燕明口中得知燕清与林清漪的感情,不免唏嘘道:“这两人一定要一直好好的。”
燕明的回答是:“会的,一定会的。”
第六日早上,几人终于要出发送林、卢二人返京。这次破天荒地燕嘉月也前来相送,叉着腰威胁燕明:“你一定要好好地同林阁老讲,把大哥的婚期定下来!不成功就别回来了!”
林清漪脸上不禁一红。
此行有林阁老的长女、有兵部尚书之子,还有镇北侯世子,燕云军上下无比重视,镇北侯亲自从洮州大营挑了五百最精锐的重骑兵随往。
燕清派过来的还是柳空绿。此人虽木讷,可却十分得燕清重视,足见其才能。
在一众人的殷切注视下,燕明带领着这支无比重要的队伍,向着帝京,浩浩荡荡地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