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先生，这么晚了才来吃馄饨啊。”馄饨摊就在家门口斜对面，离着不过十步路。这家馄饨个大馅美汤头好，在四城出了名的好吃，虽说比别家贵了一文钱，可物有所值。
“给庭玉买的。”
馄饨摊老板下意识叹气，手上倒是利落，给盛了一大碗。“您拿稳了，小心烫手。”
华先生笑笑，端着馄饨回去，关门前还听馄饨摊老板跟吃馄饨的客人议论：“华先生真可怜，接了这么个祖宗进门，吃喝都得伺候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客人笑着：“人家齐府可是给了钱的，听说不老少呢！”
“给钱算什么？换你你乐意啊？”齐二少什么德行四城谁不知道？
“这倒是，给我再多钱我也不乐意伺候那位大爷。”
“我还听说为了齐二少现在连媒婆都不敢上门。”
“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估计这华先生以后娶亲都是个大麻烦，以前齐二少就天天往医馆跑，见一次提亲的闹一次。现在干脆住下了，还有哪个媒婆敢去找不自在？”
“可不是，李媒婆被打掉的门牙上个月才镶好。”
“唉！华先生也不小了，这娶不上媳妇可怎么好哦！”
“就凭华先生的人品长相哪能真娶不上，我看是他看不上才是真的。”
“这话怎么说的？”
“我可说实在话，放眼四城哪家姑娘品貌能和华先生匹配？”
“呃……”这倒是真问住大家了，虽然也有不老少觉得自家姐姐妹妹闺女侄女品貌俱佳的，但摸着良心说，和华先生一比还真有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
当然鲜花是华先生。
这男人吧！长太好也不行！
睡到馄饨糊了，齐二少可算起来了。伸个懒腰让青铜伺候着穿衣，出来就看到华先生黑着脸坐在桌前。
“起来了？”
这明显低气压让齐二少皮一紧，小心翼翼挪过去。“媳妇？”
“你要天天都这么睡，我可不养你！”
齐二少看看日头，捏着裤子低头认错：“对不起媳妇，你别生气……”
“睡眠充足是没错，可睡过了对身子不好，你从戌时睡到巳时，一天大半天就这么睡过去了，以前在家里也是如此？”
齐二少抬起头冲他傻笑，华先生知道他是听懂了，听他答应着，可也知道并不怎么往心里去。在这个问题上华先生说过很多次，可齐二少没心事，睡就睡了，经常睡过头。
这些小问题上，华先生也不计较，开始了一天的生意。
有齐二少在边上坐着，那些没病装病的大姑娘小媳妇倒是不来了，来的自然是真有些头疼脑热的。
华先生给了齐二少一个难人木，让他自己坐在一边玩。虽说这傻子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可只要华先生在身边，他就能安安静静在一边拆难人木拆半个多时辰。
拆开了，却装不回去。怎么装都装不回去后，他有些恼了，发了通脾气。病人们也都见怪不怪，由着华先生过去几下把难人木装回去，再丢给他拆。
目前齐二少还停留在拆得开却装不起来的程度，所以几次以后干脆一拆开就叫媳妇，巴巴看着华先生过来组合回去，又喜滋滋继续拆。
虽然被几次打断问诊，作为病人心里也不见得舒服。可又能如何？那边坐着的是四城的大爷，最不能得罪的齐二少，不满也得憋着。
好容易送走最后一位病人，齐二少忽闪着大眼睛看过来。华先生看得出他满眼写着无聊，也是有些心软：“不玩了？”
“嗯。”他都能在半盏茶内拆掉它们了，早就不想拆了。
华先生看看日头还早，问：“想出去玩？”由于今天他起得太晚，没有午睡的权利。而且看齐二少的精神头也不像是想睡的样子。
一听能出去玩，早就坐不住的齐二少蹦跶起来往门口跑。跑了两步回头，冲华先生笑：“媳妇~~”他声音中带着点撒娇，一听就是有求于人。
“怎么？”
“你去不去？”虽是问句，可那水灵灵的眼神中分明滚过一排：去嘛！去嘛！去嘛！一起去嘛！
华先生沉默数秒，合上医术，起身。
“青铜。”他叫了声小厮，青铜应了声从屋内跑出来：“先生。”
“我带庭玉出去走走，你看着药铺，若有人按方取药只管称了，若无药方……”
“一律不卖！”青铜快速接口道：“我都明白的先生。”
这位华先生也是个奇人，开的是药铺，可只卖他盖过章的药方里的药材，但凡没有药方或是用别家药方来买药的一律不接待。
别看四城虽然是个小地方，可也位处通商要道之上，来往商客颇多。以往不明就里的为此还闹过事儿，结果被县太爷打了板子丢出去，之后就再没人为这事儿找华先生的晦气。
华先生有言：“是药三分毒，对症为药，不对症为毒。”在不能确定药方是不是符合病患的情况下，他绝不会为了那么点药材钱就把药轻易卖出去。
不为别的，就冲着他师父扈神医的名头，那也是不能轻易砸了招牌的。
青铜嘴上应着，心里却想着现如今还有谁会轻易上这儿来寻晦气？要说华先生这医馆是当真不赚钱，眼瞅着药都不怎么往外卖。
可医馆不赚钱又如何呢？横竖华先生也不愁生计。
华先生眼见青铜现如今也是能担事儿了，心里自然放心不少，领着齐二少就出了门。
再说这齐二少一出门就跟放飞的风筝一样撒丫子就跑了，哒啦啦一路往零食摊儿上凑，看上心仪的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好在他吃相还算好看，基本吃一块就走，留着华先生过来付钱。
摆摊儿做生意的早就习惯了他这样，以前齐家不可能让自家留下个吃霸王餐的名声，横竖不会短缺了他们的铜板。现在华先生更是知书达理的人，越加不会让齐二少吃白食。
华先生一路跟着付钱，遇上几家找不开的干脆会凑够了份子包起来给他，很快就提了七八个小纸包，都是齐二少的吃食。
华先生一算，摇头。
照这么吃下去，这晚上是什么都吃不下了。
这一日三餐齐二少直接睡成了两餐，要再靠吃糕点蜜饯省成了一餐，岂不是会亏了身子。
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大夫，就算心疼他也不代表得纵容他。
“庭玉！”他叫着，齐二少正对着摊上的纸风车呼呼呼吹个没够。
“庭玉！”
这回齐二少听见了，扭头回了个灿烂无比的笑：“媳妇儿~~”
这一声，半条街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