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在于,孩子是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存在。大人怕了可孩子不怕,大人不敢上山可孩子敢。结果这一不留神,村里几个顶皮实的娃子就相约偷溜上山了。
全村出动在山上山下这一通找,最后在山里的一条地缝里找到卡在里面爬不出来的一个娃子。另几个娃子蹲在附近想办法,可惜折腾半天也没能把人救出来。
有了大人帮忙,大家挖开地缝把娃子拉了上来,这时村里一个老人捡起被挖开的一块黑石看了又看说:“我们有活路了……”
原来这一座山下都是煤矿,对村里人来说简直是雨过天晴又见彩虹。
全村人跪在山上拜了又拜,自此村子从黑炭村改叫了黑石村。
黑石村不仅卖煤,也卖碳、硝石、和一些共生的其它土木矿物,要不是周围山路难走运输不便,怕是早就扩展到全国各地了。
如今只在附近销售,一方面碍于交通不便,另一方面应该也是村里人有意为之。
百年前的警示他们还记得,所以在能维持生计的情况下,大家便不会一味只想把山掏空了。
华先生并不是第一次来买硝石,往年他也来过两次,不过用量不大,一个人牵着头驴子轻松跑个来回。
这次量大,就没那么容易了。
其实硝石算是管制品,虽说老百姓们冬天的时候用来做炮仗,夏天的时候用来制冰,可这个量一般都有限制。普通百姓买的量少在有经营许可的商户那边备个案就行,而量大的就必须要有官服的许可凭证,否则就算走私。
黑石镇的硝石都是从矿洞里开采出来的,虽说开采起来比煤矿容易许多,但产量并不算高,所以即便有了凭证也不能大量购买。
华先生是大夫,自然有购买硝石的许可,可往年最多买个一袋,今年要装一车显然就超量了。
这也是他之所以想晚几日再出门的原因,他已经往官府递了申请,可惜等不到批下来齐二少就嚷嚷着要出门。
无奈,这次只能先看情况,能买多少买多少,下一批预定着,等用完了拿到许可再来取。
和村长打过两次交道,华先生觉得自己的情况虽说为难了些,好好讲倒也不是不能变通。
只是……
“先生的难处老朽也不是不知道……唉……”每年来买硝石的固定就那么些人,量也能预计出来,所以并不会过多开采。
“老村长可有什么为难之处?”
“先生也瞧见了,今年的天热得特别早,各地来买硝石的人比往年多了许多,加上郡王府今年要的量也是去年的一倍,老朽即便有心给先生通融怕也是……”黑石镇由于产煤产炭,地位比较特殊,是直属于尧郡王管辖的。
尧郡王这人不贪财,也算得上讲理,只需每年进贡足够王府使用的东西,那税收可说是压得很低了。黑石村的人自然不敢得罪了这位地主爷,每年都是优先满足郡王府的需求。
今年天热,加上尧郡王的新王妃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五公主,从宫里下嫁过来尤其娇贵,特别不耐热,尧郡王为了让娇妻过好夏天下令多收一倍的硝石制冰,黑石镇的村民只能照办,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
且知道得罪了尧郡王都是个死,再要得罪了当今圣上的亲妹妹,官府来屠村都有可能。
华先生听了情况也表示了解:“那……村里能匀出的最大量是多少?”
“最多也只能卖给先生两袋……”这两袋照看病的需要可以用上好几年,可要是用于生活制冰大概也就半个月的量。
华先生瞄了一眼坐在制冰池边的齐二少,夏日闷热,暑气重。村里也有专门负责制好冰送去给挖矿的人解暑降温的地方。做冰的屋子明显比别的地方凉快许多,齐二少一进村就蹲那儿不肯挪地方了。
华先生也劝不动他,揉着太阳穴叹气:“两袋就两袋吧。”有总比没有好,就这几天赶路赶下来,他险些中暑就有两回,不肯吃放光喝水,才五天都掉三五斤肉了。
虽说想他减个肥,可这种减肥方式绝对不是华先生能接受的。
老村长也看见瘫在冰池边的齐二少了,虽说他不住四城,可来来往往的客人一多,多少听到些风声。虽说是头一回见,可齐庭玉那没吃过苦的富贵样一看就跟普通百姓有所区别。虽说这几日赶路晒黑了些,依旧还是细皮嫩肉的小少爷一个。
华先生他是打过交道的,绝不是那种没有冰降温就过不了夏的人,如此娇气除了齐二少还能有谁?
“先生若是再往北些,倒是可以收到些土硝。”四城由于气候原因,土硝很少。加上城里有个专门做制冰生意的刘二壮,那仅有的一点土硝也被他收走了。
华先生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摇头苦笑:“我若是脱得开身也无不可。”
“老朽倒是知道蒲县有个专门做土硝生意的。”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也算是个商业竞争对手,所以老村长对就近硝石买卖销售情况都比较了解。
“蒲县?”华先生一听就皱眉了,虽说他来的时候路过那边,可过路费要收十文一个人,他便在城外露宿了一宿,第二天绕路来的黑石镇。
老村长一看便知他一路过来遇到了什么,摇头:“这几年蒲县的情况想必先生也看到了,过路费年年涨,可来黑石镇那边是必经之路,有什么办法呢?”
“只怕这蒲县的土硝价格也是不低吧?”
“贵又能如何?硝石本来就是管制品,也不是说买就能随便买的。”没有官府的批文,百姓想入手也只能从得到许可的商家手里买,而且一次的量非常有限,除非必要一般老百姓是不会买的。这也是为什么到了夏天做冰生意会这么好,毕竟普通百姓就算知道做冰可以解暑降温,也没这个途径入手。
华先生确实不想跟蒲县打交道,准确说是不想跟蒲县那位新上任的县太爷打交道。
听闻这人贪得无厌,只要是可以捞钱的法子给他知道了必然被剥去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