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无声息地瞟了一眼苏相,此刻苏相低垂这头沉默不语,但皇帝与他共事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苏相这是动怒了。
果然,在季廷烨准备继续滔滔不绝的时候,苏相开口说话了。
“笑话!”
苏相嫌少发怒,但他一发怒,便是皇帝都要斟酌几分的存在。
苏相缓缓抬头,眸如鹰利,死死地盯着二皇子,道:“天下人皆知我苏府嫡女在被迎回来之前,在顾家受尽苦楚,顾家的人更是没把我女儿当做人看,如此丧尽天良的养父养母,他们说的话,真的作的了数吗?”
苏相一开口,便是一片沉默,就连刚刚气焰嚣张的季廷烨,此刻也被他震慑住。
季廷霖也开口道:“父皇,顾氏夫妇之前屡犯错误,陷害苏家女,已被驱逐出京城,而二哥复把他们找来,不知是何居心,儿臣斗胆,愿请命调查此事,还苏家嫡女一个公道!”
季廷霖的态度,便是要坚定不移地站在苏星晚身边的了,皇帝听了,脸色却更加阴沉。
苏相要稳着,但季廷霖的婚事缺不能定下来,此事尚存疑虑,若是坐实苏星晚已经嫁作人妇的事实,轻易订婚,便会有损皇家颜面。
皇帝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便说道:“此事尚存疑虑,查是一定要查的,但今日是除夕家宴,不适合说这些事情,容后再议吧。”
季廷霖愣住了,他不甘心,明明距离赐婚只有一步之遥,他不甘心就这样被搅局。
“父皇……”
季廷霖抬起头,还想再说什么,眼见着皇帝的眉头再次皱起,苏星晚连忙出声打断。
“陛下圣明,臣女愿意接受调查,只求还臣女一个清白。”苏星晚对着皇帝说道。
见她如此懂事,避免了皇帝和季廷霖之间的一场争斗,皇帝脸色稍霁,于是也说道:“你也不必太过于纠结,是非黑白,自有公道。”
苏星晚低头称“是”,却在看向季廷霖的时候,眼底积聚了莹莹泪光。
但也是转瞬即逝,苏星晚很快别过了脸,再看向季廷霖的时候,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季廷霖看的心里发紧。
她肯定也是无助的,委屈的,但还是为了顾全大局,顾全他,选择了忍受。
这一刻,季廷霖第一次希望自己不是皇子,不是凌王,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这样便可以不用在乎任何人,把她拥入怀中。
季廷烨看着这个结果,显然是满意的,虽然没有像意料之中那样,让皇帝彻底断绝了赐婚的想法,但终归是打断了季廷霖的计划。
而经过今天,怕是苏星晚的名声会彻底坏了,她会彻底沦为弃子,嫁不出去的苏家嫡女,甚至比不上苏家的养女。
这便是他的计划,让丞相府彻底只能依靠他一人,掌握丞相府的所有势力。
苏星晚坐下来之后,只感觉自己浑身的力量都被抽干。
苏相在一旁虚扶着他,他脸色阴沉,却在看向苏星晚的时候,带着柔和和心疼。
“晚晚,父亲会处理好一切。”苏相对着苏星晚说道。
苏星晚点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看向季廷霖,他闷闷的喝着酒,郁郁不得志的模样让苏星晚心疼。
“晚晚,别太忧心,事情总会有转机的。”苏夫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说道。
她大概已经猜到,季廷烨说的都是真的,毕竟顾家曾经对苏星晚那般不好,自是有可能为了利益,将她嫁给鳏夫的。
想到这儿,苏夫人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知道苏星晚从前受了不少苦,今日才对她悲惨的过去有了具象。
苏星晚叹了一口气,其实她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苦,只是觉得原身可怜。
死在了无人知晓的黑夜不说,还有人将她悲惨的过去拿来做文章,为的就是让她难堪。
苏星晚叹了一口气,这个时代,限制女子的还是太多了。
与此同时,宴会上,苏琦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场上,眼底都是兴奋。
原来,苏星晚是个寡妇,原来,她比自己还不如,居然委身给了一个村夫。
这样的人,还去勾搭皇子,简直是不要脸至极,亏她还有脸面教训自己,她根本就是,比自己还要低贱!
想到这儿,苏琦就兴奋了起来,她如今好歹还是个侧妃,而苏星晚,只是一个草民之妇,寡妇罢了!
苏琦越想越狂喜,她梦寐以求的把苏星晚踩在脚下,如今终于做到了!
宴会上人心各异,但呼延明赫对苏星晚的关心也不假。
看到苏星晚为人中伤,她脸上受伤的神色不假,好几次,呼延明赫都想站起来为她说话了。
可他没有立场,自己的站边还有可能让她的处境更为糟糕,他只能是在场下死死地捏着拳头,用阴狠的眼光怒视着所有对她不怀好意的人。
“阿赫,你在想什么?”身边的呼延月如看着他说道。
呼延明赫忽然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只是北漠的王子,无权干涉天朝的事情,甚至连出声援助一下苏星晚都不可以。
“阿姐,我好想保护她。”呼延明赫低着头,声音低沉地说道。
呼延月如是最宠爱他的姐姐,也是呼延明赫在皇室最信任的人,在她面前,自己无需伪装。
呼延月如看着那不远处的美人儿,此刻她半垂着眸,叫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但脸上的落寞却是清晰可见,引人生怜。
她从自己的弟弟耳中听说过这位美人,是救了他的命的恩人,也是当今天朝最炙手可热的神医。
这样的一位奇女子,在这里,居然会受到如此冷眼相待,这是呼延月如不能理解的。
“阿赫,若是她生在我们北漠,该是草原上最耀眼的格桑花。”呼延月如若有所思地说道。
而呼延明赫却像是被点醒了一般,他抬起头,看向苏星晚的眼神里充满了炙热的渴望。
若是,他的能力再强一点儿,若是,他再位高权重一些,是不是能把这朵天朝的娇花移植到北漠的草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