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靖禾坐在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就这么立在下面,他瞧着他们,他们也偷偷瞧着他,他方坐下,知道今日该是有一场好戏的,看来许多人也是这么想的。
“众爱卿今日有何事需要上奏的,朕近来疲累得很,若是无事,便早些散了,你看呢,太师?”虞靖禾几句话转了三四次道,最后落到董太师身上。
董太师一把捋过自己的长白胡子,“皇上,南沙使团后日即将启程回去了,本来臣有些事还想着与尚将军商议,但尚将军今日未来早朝,便作罢了吧。”
这董太师说话真是听着客气,却是在逼问虞靖禾尚辛安在何出,看来今日是真不打算放过他了,虞靖禾微微垂下头,心中叹了一声气,真的与他猜的不差分毫。
“太师有何事与我商议,我这昨夜折腾了半夜,今日早上起迟了,”尚辛安大步款款朝里面走来,他未换官服,仍是一身昨夜的衣裳,站着云舒的血渍,满朝的官员不禁交头接耳议论着,而尚辛安自然是不在乎他们,径直走到最前头,“皇上恕罪,臣来得匆匆,也未能有时间换身干净的衣裳。”
虞靖禾坐在上头还未开口,便有一文官上前,“皇上,这尚将军也甚是蔑视朝堂了,一身污秽便来面前圣颜,实为大不敬?”
尚辛安挑眉看向那文官,“卓大人,我且问你我这大不敬是有多大?这圣上还未评判我是非对粗,您这一上来劈头盖脸对我一段嫌弃诬赖,可见这皇上也大不过您啊!”
卓大人听尚辛安这一回嘴,原本想着自己打个前站的,可此时反倒是被他给反咬一口,立刻附身说道:“皇上圣明,臣绝无此意。”
“卓大人也是情急之下便忘了分寸,”董太师突然开口说道,“只是这尚将军不愧是沙场的英勇之将,唇枪舌剑甚是厉害呀。”
虞靖禾浅浅笑着,这董太师今日倒是真有些沉不住气,倒让他有些失望了,“太师说的是,辛安呀,你与诸位大臣之间可都是同朝为官的同僚,如何弄得像是沙场打仗一样,失了和气。”
董太师微微凝眉,这皇帝说的话里有话,表面上是在说尚辛安的不是,实际上暗示众人不要失了和气,这算是堵了众人的嘴。
尚辛安明着接受了皇上的训示,开开心心地站了起来,他走到董太师跟前,“方才太师说南沙使团的事要与我商议,敢问是何事?”
董太师闻道他身上的血腥味,不禁侧了侧鼻子,“后天南沙使团要回程了,皇上要为他们举办欢送宴,到时候护卫一事,怕是要将军多费心。”
尚辛安看着董太师,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上写着的都是他曾经的风霜,当年董太师带着人马从抚州进京保护太子的时候,他曾敬重他为英雄,却不想原来也是狼子野心。
董太师看着尚辛安,原来他眼中不值一提的毛头小子,如今的确在边境历练了几年,也算的上是几分像个对手样了。
“太师,将防卫之事交给尚将军怕是不妥吧……”赵培大人上前一步,那话里有话的样子甚是让尚辛安觉得呕心,他是认得这赵培的,听闻是个去花楼都不付银子的家伙。
尚辛安瞧着他,也不被他激怒,只笑着说道:“不妥那我便不接就是了,听闻赵大人在防守之事上做得甚是滴水不漏,辛安自是知道该向赵大人多多讨教的。”
这看着和气的样子,让赵培倒是一愣,原本想好的说辞就这么吞了回去,他下意识看向董太师,董太师也是老狐狸,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
自是有人忍不住的,孟忠言上前一步,“老臣有事想向皇上讨一个公道。”
虞靖禾瞧着孟忠言往前走的时候就准备抬手了,“孟大人有何事说来与朕听听,大人三朝元老了,朕自然是不能让孟大人受了委屈的。”
孟忠言看向尚辛安,“老臣年迈了,自是不能为皇上上阵杀敌了,却忠心依旧。可有些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匹夫之勇便为非作歹,私闯民宅,目无法纪。”
这尚辛安不禁觉得孟忠言不愧是三朝元老,这指鹿为马的本事真是如火纯青。
“哦?何人如此大胆,真是岂有此理,孟大人告诉朕,朕定是要狠狠治此人的罪过。”虞靖禾追着问的样子,让孟忠言觉得有几分不安,尚辛安昨夜闯了他城郊私宅的事情,他不以为皇上不知道,可如今这样子像是不怕他提一样。
孟御庭此时上前了一步,“启禀圣上,属下许是知道孟大人所指为何人。”孟忠言是孟御庭爷爷的亲弟弟,算起来也是叔爷,但众人皆知孟御庭与孟忠言一脉向来不和,此时走出来像是与孟忠言一伙的,就让人更是奇怪了。
“哦?”虞靖禾故作不知地问道:“御庭,你倒是说说呢?”
“启禀圣上,前日云林送来消息,其中有两州不安定,常滋生事端,属下对此进行了一番调查才知道,原是有人收受贿赂,私自动用朝廷的兵力为州府所用,擅自闯入一佟楼,抢劫他人财物,烧人房屋,引起了民愤。”
“岂有此理,这还有王法没有,竟用朝廷的兵力行这土匪之事!”
虞靖禾咆哮一声之后,百官立即都跪下,孟忠言是个明白人,他没有想到孟御庭竟在此处此时插了一刀,只见孟御庭从袖子里取出一本奏折,“这是属下寻人收集的罪人口供,此人正是云林御史方文敬,还请圣上明鉴!”
云林御史方文敬也是刚去云林不久,是孟忠言的得意门生,特意派去接替孟御庭在云林创下的一方势力的,却不想为了铲除异己也甚是大胆,这些自然有孟忠言与董太师为他瞒下,只向皇上报了一句,云林异族动乱,却不想这孟御庭已经离开云林却这么快查到了真相。
“这方文敬好大的胆子,真是让他去云林安抚异族的,他这倒好,当自己是云林的土皇帝了!”虞靖禾的生气的大骂道:“这样的东西给朕抓回清城来,朕要亲自审问。”
“圣上息怒……”孟忠言还想着为方文敬挽回些什么,却不想董太师也是个狠心的角色,他上前一步,“这样不忠不义之徒,的确该斩首示众,方文敬虽然当年拜读在孟大人府上,可孟大人向来清明,绝不会姑息养奸,所以今日也正是要向皇上揭露此人的真面目。”
虞靖禾心中不禁赞叹这董太师断臂的狠心,这方文敬可不仅是孟忠言的学生,也还是董太师一手栽培的心腹,此时说放弃便放弃了,连孟忠言都做不到如此绝情。
“孟大人一片忠心,朕甚是感怀,那此时就有御庭去处置,孟大人监办吧,众爱卿没有异议吧?”虞靖禾这么问道,地下自然是一片安静。
朝堂散去,尚辛安走向孟忠言,“昨夜路过大人城外的宅子,瞧见有贼人闯入,我一片好替大人清理了门户,大人不介意吧?”
孟忠言看着尚辛安,心中的怒火却也不能发出,只瞪向随着尚辛安而来的孟御庭,只到了一声:“好一个孟家子孙啊!”
孟御庭却一脸无所谓,“与叔爷当年想比,我还不及一二。”
孟忠言最终还是气呼呼地走了,如今方文敬出了事,若是皇帝执意要查下去,那他自然也是要受牵连的,尚辛安的这件事他自然也就无暇去计较了。
“御庭,我瞧着你叔爷爷这气势像是要把你踢出族谱了……”尚辛安看着孟忠言那愤愤离去的背影心中自然觉得痛快,可也有些担心孟御庭与孟家的矛盾更加激化。
孟御庭一脸的无所谓,“他自己所行非正道,才是对不起孟家的列祖列宗,我心中有祖训,自然也不在乎族谱里的那些虚名。”
“不过也幸亏你这几年在云林,人脉布的稳固,他们这次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
孟御庭其实早就知道云林出了乱子,可不等着方文敬胆子打起来,再多犯几次糊涂,这孟忠言与董太师定是要尽力保他的,昨夜里皇上遣人来只会他,若是今日朝堂上董太师与孟忠言要对尚辛安发难,那么他就把袖子里的奏折拿出来,果然,一切还是在皇上的预料中的。
“辛安,云舒无碍吧?”孟御庭昨日知道云舒被绑之后,一直在等着消息,回去他还不敢让花银知道,不然花银定是会焦急不安的。
“伤得不轻,许是要好好休养一阵子了,对了,我明日接她回府,你让嫂夫人回来帮她一下,侯府都是她在打理,如今身子不行定是也无暇顾及到府里的事务。”
尚辛安这一番请求甚是诚恳,孟御庭倒是一愣,他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辛安,你对云舒似乎很是关心呀,是不是……”
孟御庭只是想要逗一逗尚辛安,却不想尚辛安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是的。”
“是什么?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孟御庭追问道。
“你不就是想问我是不是对云舒有意思嘛,我一向坦坦荡荡的,就这么与你说了,有意思。”说着还勾了孟御庭的肩膀过去,“对了,你当初是如何搞定花银的,我算是发现了,我那大娘就是太聪明,教导出的丫头是一个比一个聪慧,我得问问你的经验,不然还真拿不下云舒那丫头。”
孟御庭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尚辛安,你这小子千军万马都不怕,竟然怕区区一个女人,这要是传出去,可是会灭了我临苏第一大将的威名啊。”
尚辛安可不会觉得脸红,他瞧着孟御庭要看他笑话的样子,不服气地说道:“你还好意思取笑我,也不知道谁当年站在我侯府门口那个风吹雨打都赖着不肯走,非要求见……”
尚辛安自然没有说下去,被孟御庭捂着嘴拉走了,当年孟御庭与花银的事,虽然如今各种圆满但也是历经了曲折的。
而此时的云舒正由香菱帮着喂着药,常言就守在内屋门口,恨不得云舒咳嗽一声都要回转头过来看看,甚是小心着,将军临走可说了,姑娘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他就将他赶去南沙去。
“姑娘,你且慢些喝,小心呛着了。”香菱喂得细致,云舒瞧着她点点头,“香菱姑娘……麻烦你了。”
香菱摇摇头,“不用这般客气,我在这院子里也素来无事,有些无聊。”
云舒看着香菱的样子,随没什么力气与她说说话,可也看得出她过得并不如意。
“玄宇自带我回到清城,便被他爹娘关去了眉山,玄宇与他爹娘说定了,只要他明年恩科一举进了三甲,那便允我进门,在那之前我便只能在这府苑中候着。孟家对我也还不错,供着我吃喝,却也不过分搭理我,在这院子里怕是久了都被人忘了,所以关你到这里都不记得还有我在。”
原来是如此,云舒喝完了药,“你可有打算?”
“玄宇为了我与他爹娘闹得厉害,虽与他大半年不得相见,可如今只要有个盼头,我这日子过得无聊些也是不打紧的。”
云舒自然知道,她一人住在这里,四下无亲,也没有可以真心相待的人,肯定甚是孤寂,“你帮了我,孟家不会高兴,随我一起回去尚府吧。”
云舒摇摇头,“我若是离开了,他爹娘定是有话要说的,纵使为难我,我定是要留在这里等他的。”香菱这么说着,突然笑了起来,“不过说起来真是羡慕你。”
云舒一脸好奇地看向她,想着自己躺着挪一挪周身都疼,真不知她羡慕自己什么。
“你可不曾见到昨个夜里,尚将军那着急的模样,抱着你冲进府苑里来的样子甚是威武,不愧是银枪将军呀。”香菱此时想起夜里的场景还不得不感慨,“只是也有些吓人的,尚将军对着那给你瞧病的大夫吼的样子,吓得那个大夫都哆嗦了。”
云舒听香菱这么说不难想象他的样子,尚辛安本就是个容易冲动的人,昨日她几乎没有任何印象,“将军心善。”
香菱听云舒这话说道:“我与姑娘说知心话,姑娘倒是那我当不经事的小姑娘了,就昨日尚将军那快急疯了的样子,哪里是心善,分明便是心中有姑娘呀。”
云舒看着香菱,愣了一下,随即她笑了笑,缓缓说道:“不是的,他心中是有人的。”
香菱掩着嘴笑道:“姑娘不好意思便罢了,我是过来人,不问了不问了……”说着端着药碗便往外面走去,而云舒躺在床上也有些恍惚,但是瞬即她便觉得许是香菱误会了。
而守在门口的常言不禁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他家将军似乎距离美人得抱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不禁有些心疼他家将军了。